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就歌曲唱的一樣“一去不復返”

老金的購物卡

號裡剛打過人。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一個剛進來的傢伙幹活慢,“三鋪”罵他,是“三天沒有爬到河沿——笨鱉”,那傢伙反唇相譏:“你爹沒在家——放你媽的屁!”“忽隆”一聲,幾個打手上去就打。號長是“一把手”,睡一鋪,“主管全面”;挨著號長睡的,是“二鋪”。這二鋪在號裡,可是個厲害角色,從生產到吃喝拉撒都歸他管。每個二鋪手下,都有幾個打手,用來強力維持秩序。當下幾個打手圍攻毆打一人,打得那傢伙暈頭轉向。一個叫“小東北”的,抓住那人頭髮往下一摁,用膝蓋朝他臉上猛頂,誰知一下子頂掉了四顆門牙!按刑法,這已經構成輕傷,要追究刑事責任。看守所害怕此事捅到檢察院,影響評先評獎,想“內部解決”,於是出面調解。罰管教幹部“鐵三掌”一千元,給“沒牙虎”裝假牙;“東北虎”賠償“沒牙虎”一千元。“東北虎”一審判了死緩,正在上訴;擔心節外生枝,馬上通知家裡賠了一千元。兩下達成協議,“沒牙虎”不告。對三個打人者,加上“制止不力”的號長,戴上鐐銬在全所遊號。這“遊號”,就是警察一間一間開啟號房門,受懲處的人一個一個呼拉呼拉地拖著鐐過去,站在門口,說自己叫啥名,因為啥事打架,違犯監規所紀,大家以我為戒云云。說得不好,警察在後面勒令重來。

號長遊了半天號,回來後面如死灰,說:“不讓修理人,這今後咋辦?”二鋪說:“這是違背小平同志教導的!小平同志教導我們‘落後就要捱打’。這‘落後’,就是指幹活慢的人!現在明面上不叫打人,咱就沒有別的法兒了?”號長是個三十來歲的白胖子,扁頭南瓜臉。他是黑社會的打手,因為命案進來。此刻他瞪著兩隻羊屎蛋一樣的小眼,忙問:“你是‘參謀長’,外號‘智多星’,叫你睡二鋪,就是讓你出點兒的!你快說有啥鮮招?”

“那還不簡單?現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幹啥都要講‘經濟效益’。不打可以,幹活慢的,犯規矩的,咱就不興劃他的卡?”二鋪獨霸著省會的洋果市場,不肯就範的攤販,都讓他的手下“打砸搶”趕跑了。他進來的罪名,是“涉黑”。“涉黑”的黑,讀作“血”。一鋪二鋪都“涉血”,這叫做“黃鼠狼抱油條——毛對色對。”兩個人“受政府委託”管理的號,自然也就是“血號”了。

老金就是這個時候進來了。

老金是浙江省人,四十多歲,小個子,黑黑的,臉上幾個淺麻子。他在城郊,開了一個小美容美髮店,因“涉嫌組織賣淫罪”進來。和他一塊進來的,還有他的妹妹,關在對面女號。

第一個月,家裡給老金送來五百元錢。看守所是不準交給嫌犯現金的,於是辦成一張購物卡,上面註明金額。可是這張卡還沒有交到他手上,二鋪就把他叫到風場裡。

二鋪坐在布墩兒上。這布墩兒是用舊棉被紮成芯兒,外面罩上花布縫成的圓罩子。二鋪靠著風門,翹起二郎腿。老金按照馬仔交待的規矩,彎著腰悄悄走到離開二鋪兩步遠的水泥地上,蹲下。這本是警察找嫌犯詢問的程式,但號門一關,“鋪上的人”就是“警察”了。

二鋪說:“五百塊錢,折算成泡麵,五毛錢一塊,一共一千塊泡麵,你算算對不對?”

“對,對,對!”老金頭點得象搗蒜一樣。他雖然感到,最低檔的“天方牌”泡麵,在這裡價格翻了一番,但覺得還算可以。

二鋪又道:“要扣你百分之四十,歸號裡公用;就是要扣你二百元,四百塊面。你別眼瞪得跟那牛蛋一樣,這可是‘王八的屁股——龜腚(規定)’!”

“號裡為啥要這樣規定?”老金大惑不解。

“十個指頭不一般齊,你有人管,有人送錢,象他們,”二鋪用菸頭指點著推地的(外號“鋼筋”,號裡流行以罪名命名。“鋼筋”就是因盜竊了工地上的鋼材而得名)、刷垃圾筒的(外號“老騷”)、清“107”(便池)的(外號叫“*”)等幾個人說:“象這一群鏊糟,外面沒人管,號裡挺死魚,‘菜’了頭要洗頭,衣裳臭了要洗衣,屙了屎要擦包,天熱了要洗澡,想家了要寫信,判了不服要上訴——信紙、信封、郵票從哪裡來?肥皂、洗衣粉,衛生紙從哪來?有錢的要為沒錢的做出點貢獻嘛!韋唯唱的歌會不會?嗯?‘啊啊啊——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啊啊啊……’”

“那是,那是。”老金聽著二鋪象狼嗥一樣的歌聲,雖然覺得心裡有點彆扭,但想想也有點道理。

“明白人不用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