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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陳旅長手一揮,說:“馬上開飯!飯可不是給司令部的人員吃,是給河灘坐的第一連的戰士們吃。”

四科長倒抽了一口冷氣,忽眨著左眼,說:“七○一,分糧食也好,分什麼也好,旅供給部總是先戰士後幹部,先戰鬥部隊後機關。當然,旅黨委會規定的這原則沒錯。可是司令部的同志們也是苦到家了!昨天整天他們是沒有聞過飯的味道。啊!這,你並不是——”陳旅長臉色突然變了。他說:“我瞭解,因為我也沒得東西吃,同志!”

四科長急得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七○一,不是我……你看……晚上煮肉,炊事員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是他們連一口也捨不得吃!我看——”陳旅長嚴厲的眼光,直逼得四科長想鑽到地縫去,不容分辯地命令:“開飯!立刻!”

四科長遲遲疑疑地看了看旅長,又看自己的胸脯,狠了狠心,說:“好!”

陳旅長知道四科長的心情。這位經過長征、遍體傷痕的紅軍老戰士——四科長,為了讓同志們多吃一口飯,他常常是當著同志們把飯舀到碗裡,又揹著同志們把飯倒在鍋裡。司令部有很多人變成夜盲眼,他就是一個。今天司令部的同志們宰的那匹老馬,就是他的乘馬。

陳旅長趕到窯洞門口,把手放在四科長脊背上,邊走邊說:“不要小氣,賀老總給我們從河東運送的小米,馬上就可以到。明天嘛,這樣,你再想點辦法?”

四科長嘆了一口氣,說:“我的心都快勞幹了,也把咒唸完了!”

陳旅長說:“噓——不要擺出這副沒奈何的樣子。你難?

你肩上只挑著司令部人員的吃飯的擔子。而那些旅團幹部呢?

縱隊司令員呢?彭副總司令呢?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呢?他們挑著什麼樣的擔子呢?人常常覺得自己遇到的困難是世界上最大的困難,這都是由於缺乏鍛鍊。好咯,你去盡力想辦法。

萬一沒辦法,就讓司令部的同志們把皮帶勒緊點。餓肚子,對我們並不是新鮮玩藝,同志們不會有怨言的。想想吧,第一連的戰士們,苦熬苦戰了幾天幾夜,馬上又要去執行任務。陳德,他們才真正叫苦啊!你、我和司令部的同志們,那算是最安逸最享福的咯!”他望著天空,任雨往臉上淋。他的聲音充滿感情:“我們的戰士,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青春、血汗,都交給了人民事業。他們即使去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積極自動毫無怨言。一個人,望著他們就不知道什麼叫艱難畏懼。

一個人比比他們,就覺得自己貢獻太少,就覺得自己站在任何崗位上都不應該有什麼不滿意。”他站在那裡不動,停了很久,又說,“人面對他們,還有什麼個人打算,那會羞愧而死!”

像是他跟前沒有站著什麼人,只是獨自個兒說這些話似的!一大行軍鍋的稀飯——糠、土豆、南瓜和各種各樣的野菜攪起來煮成的飯。飯鍋旁邊放了一筐子馬肉。肉和飯的那股香味呀,直往人鼻子裡衝。哪怕你離它一百公尺遠,也能聞到噴香味。

四科長陳德讓旅司令部的劉副官掌勺子給戰士們分飯。

他呢,兩隻袖子捲到肘子以上,手裡拿了一把刀子,割起一塊肉就喊:“看司令部炊事員這份手藝啊!吃吧!吃吧!不要錢!”一會又喊:“不偏誰不向誰,是肉是骨頭,各碰各的運氣!嗨,嗨!啃完的骨頭不要亂扔,瘦骨頭也能熬出四兩浮油!”

周大勇喝了一碗稀飯,分到了四兩來肉。肉,他一口也吃不下去。昨天晚上,他吃了首長們半個土豆(他把兩個半分給幾個戰士了)。誰知道首長們有多少個鐘點米麵屑沒沾口啦?他想找塊紙把肉包起來給首長們送去,可是衣服透溼,哪裡會有塊完整的紙!低頭一看,破襯衣吊下來一片,他哧的一撕,用布包著肉。

他看見陳旅長和旅政治委員並肩站在河邊的高地上,就躲躲閃閃溜進旅首長住的窯洞。他把肉放在灶火臺上,樂的正要往外蹦,有人一聲喊住他:

“搞什麼鬼?回來!”

聽這口氣,喊叫的人定是位首長。周大勇的心嘟嘟跳,腦子還沒有轉過彎,就迅速地扭轉身,立正站直了。嘿!仔細一看,原來是陳旅長的大個子警衛員,坐在灶火角,滿不在乎地摸著下巴。

周大勇鬆了口氣,說:“老資格,你這個死傢伙嚇了我一跳!”

警衛員擠眉弄眼像是抓住誰的短頭了,問:“你幹啥?”

周大勇說:“我們全連戰士給首長們送來點肉。喂,大個子!首長們要問起你,你一口咬定說是炊事員同志送來的。你要說破真情,我可要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