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鳳瑤低垂著頭,面色也開始陡然變化,低低應聲。
“長公主若安然回得大旭了,定當體恤自己。大旭雖重,但長公主終是不可太過操勞。你不欠大旭什麼,且大旭的所有變故皆非你能抵擋。你唯一能做得,便是守好你自己,護好你自己便成。天下江山,子民安穩,時候到了,該有的,皆會有。”
“嗯。”
鳳瑤神色也開始驀的起伏,一股濃烈的酸澀感震顫起伏。
奈何如此,顏墨白卻仍未打斷停話,待再度將她凝了片刻,他那厚重嘶啞的嗓音,再度在她腦袋上平緩幽遠的響起,“繁忙之餘,偶爾之際,長公主也多為自己活活。今日一別,許是日後再難相見,但微臣,終還是一直謹記長公主這兩日曾答應過微臣的所有話,待得天下大定,四方而安,那時,長公主定得應你之言,好生,與微臣相聚。”
“嗯。”
顏墨白瞳孔一縮,滿目複雜深邃的凝她,“如此,那微臣,便先走了。”
這話入耳,鳳瑤酸澀的眼,終是忍不住越發的疼痛開來。
從不曾有過哪一刻,與人分別,竟會如此的艱難酸澀。
又或許,心境變了,感覺變了,所有的認定全數顛覆,從而,整個人,竟開始變得如此的感性與感傷了。
天下之中,無不散的筵席。只是未料離別之際,仍還是來得這麼快。
甚至頃刻之際,又突然響起,當日她從大周楚京離開時,顏墨白也是領著群臣,立在宮門外,隨後,跟車而行,一字一句的對她叮囑,對她辭別,甚至還要與她約定日後天下大安之後要再與她相見。
曾也清楚記得,當日他說,待得雄志一成,他定來大旭拜訪,以來敘舊。她也曾回答,倘若真有那時,只要他敢獨身前來,她也定敢開城而迎。
但如今呢?
那種離別的約定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卻到此時此際,約定的再度相見之日,便再不是為了敘舊,而是,嘗試著,在一起。
她也曾想過的,只要天下安定,大旭也安穩了,她放下重擔去過過自己的日子,去與顏墨白一道去走遍山川,賞盡人世紛繁也並無不可,只是,一切的一切,終還是念想罷了,而今突然聽得他這些離別之語,她並無半點欣悅與嚮往,甚至,心痛連連,起伏酸澀得讓人難以承受。
前路漫漫,是了,前路漫漫,渺漫得令人心慎。
此番分道揚鑣,憑她與顏墨白如今這滿身是傷的身子,許是她與顏墨白二人,都,撐不到實現約定的那天。
思緒至此,心底厚重得難以復加。
顏墨白未再言話,僅是凝她半晌,隨即,他突然再度踏步,踉蹌著,往前。
身旁,驟然空蕩。
鳳瑤驀的抬眸,便見顏墨白,已朝前行了幾步。
他足下依舊踉蹌,脊背,也依舊挺得筆直,周遭烈烈的冷風,不住的將他那滿身血色破爛的袍子吹得起伏上湧,卻也在吹拂之中,令鳳瑤突然發覺,今日的顏墨白,似比昨日還要消瘦,甚至他那踉蹌的身子,也似全然不穩,隨時,都會被烈風吹走一般。
那番孤獨清瘦的身形,突兀之至,驟然間刺痛了雙眼。
鳳瑤強行想穩住心神,強行想壓下心口所有沸騰的情緒,然而努力幾次,終是徒勞。
一股濃烈的牴觸與揪心感,四方衝刺在心底,在腦海裡,甚至,在她那雙起伏不穩的瞳孔裡。
待得顏墨白越發走遠,清瘦的背影在雪地裡逐漸渺小,她心口一痛,終是抑制不住的扯聲而呼,“顏墨白!”
這話一出,那遠處的人影,突然頓住,卻未回頭。
鳳瑤渾身發緊發顫,袖袍中的手緊握成拳,“這兩日本宮應過你的話,也定會記在心裡。只是,前路漫漫,兇險不定,望你也萬事小心。莫要,待得諸事消停,天下而安,你顏墨白,卻赴不了本宮之約。”
“禍害遺千年。長公主放心,微臣這人,不達成心中目的,不赴長公主之允諾,微臣,豈敢不測。”
他依舊並未回頭,幽遠嘶啞的嗓音,自遠處而來,卻因有風聲極大,不住的肆意拂刮,一時,也將他的嗓音略微刮散,待落得耳裡時,便僅剩少許,若非仔細側耳而聽,定是,聽不到了。
這話入耳,再度震顫著鳳瑤的心口,甚至雙眼。
她滿目厚重起伏的凝他,思緒翻湧上滾,似有諸多之言想要喚出,奈何待得沉默半晌,所有的感覺與思緒,皆還是被她強行壓制在了心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