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去結蛛覆著的每一寸雜,暗潛伏的穢物有的被燒得劈啪作響,連一抹灰都不剩,其餘的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團。 曾幾何時,原人們在黑夜裡茫然無助,現如今萬獸皆在火焰底下臣服。
復行十數步,出現一堵石牆,火蛇在其徘徊旋轉,兩側各是一幅石刻畫。原人的作畫技藝落後,牆刻更是牽鬼劍,兩幅畫只由簡潔粗糙的線條構成平面,是一些已知動物較為兇猛的肉食獸,它們側面示人,作捕食或搏鬥狀。
蘇日勒和克沉默地觀摩這些許久不見的作畫,想起原人發跡的故事,靜立片歇轉到門央。這是一堵告石門,與卜籌輪一般堅固,憑外力難以擊碎,所以部落請巢埠工匠為底部安裝了活動的鐵膽木軌,以推力來開門。
蘇日勒和克準備去拉門底的一個楔子,卻見它早已脫落在一邊,“該死的老鼠。”接著他雙手壓在門力推,轟隆聲隨著石門移動而響,久候的火蛇鑽了進去。屍臭撲面而出,兩側更寬敞的牆體映出更多壁畫,從原人發跡到人皇戰死再到部落建立,詳實到人狼決裂與鹽人淹村,無一落下。蘇日勒和克又召出兩條火蛇來點亮這墓穴的整片空間。
這裡是一片天然的洞穴,整體呈圓形,穴頂離地約五丈有餘,嶙峋怪石如標槍尖頭直對下方,連線下的石柱支撐著墓穴。四周壁壘森森,無數個漆黑的小型洞窟像一雙雙眼睛注視著底下的領袖,那裡面是原人們的屍骸,或腐爛或白骨,早已不知臥於此處安詳多少年月。墓穴的間是一座寬闊的橋,橋側是整個祈山的裂縫,深不見底,其下隱隱泛著紅光,彷彿連通淵面。蘇日勒和克身處的地方,恰好能一覽整個墓穴的容貌。
半命人們雖然大多對死亡毫不忌憚,可很早以前開始便能保持對死者的敬畏,於是在部落建成後,他們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與時間來構造這處安葬之所,旨在使那些為勇猛和火焰捐軀的部落戰士享受死後的寧靜。然而自很早之前開始,這裡被荒廢,很多人說是因為搬運遺體工程繁瑣且浩大,然而只有那麼寥寥數人知道真正的緣由。
蘇日勒和克快步走下來時的高臺,向橋走去。它的盡頭是一副最大的棺木,模樣簡陋,棺蓋嚴封,裡面應該埋葬著被獰殺死的人皇之屍,然而他十分清楚,裡頭沒有一寸白骨,甚至沒有一份生前信物,薩央並沒有獲得安寧,而是被架在古禱房的深處,用於殘忍的祭祀。他的目光又遊移到橋面的一處未封蓋的棺木,半陷於一個凹槽之。這副棺木雖已見過數面,但蘇日勒和克見狀仍是憤怒,走到橋沿對著深淵大吼:“畢顱!”
來自地心的震吼隨之回應,紅熱的火焰從萬丈深淵裡一路高歌咆哮,如同升騰的霧瘴,又如同與之反目的洪濤,洶湧著,翻滾著,一團展而數丈的怒焰衝石橋。
嗡!一種似火焰燒裂空氣又似巨獸低吼的聲音從火焰裡傳出,阿拉圖德·伏燧,領袖蘇日勒和克毫無懼意,他頂著熱浪,直視火靈:“這第二副棺木,應該讓那幾個金烏來睡,而不是我!”
滑行在四周壁壘的四條火蛇皆感受到威脅,紛紛帶著光亮回到他身邊,立在肩與畢顱對峙。又一陣嗡聲後,他繼續道:“不尊敬?除了長風和胡和魯,誰還尊敬火焰?”
嗡!畢顱漲起兩道如手的焰浪,聲稱所有的原人依舊篤信生於火焰的道理。
“你錯了,我也錯了,當我們身處祭殿偶然聽見冥冥裡你的呼喚之時,當我們繼而相信你的讒言之時,我們便錯了。”蘇日勒和克肩的火蛇並沒有退縮,吞吐嘴裡金色的信子。它們的主人是能與畢顱肩的部落領袖,用不著流露任何的怯懦。
畢顱收起高漲的焰浪,說火靈通曉天地,不會有錯。
“原人相信的從來都只是人皇,而不是我們。我只是人皇的化身,他們因我為‘領袖’而尊敬,而非阿拉圖德·伏燧這個名字。”
錯!畢顱矢口否認。
“否則鐵族為何會遠離部落,遷入大山,自他們走後,原人彷彿失了所有力量。”
那不過是一群背叛火焰的愚者,錯信人皇的愚者。
蘇日勒和克聞言冷笑,他躲過畢顱的偷襲,焰柱燒曲毛髮,卻沒有灼傷面板。“我們才是背叛者,如是你在輕言細語慫恿了我們去舉行加害人皇的祭祀,以人皇之血詛咒狼族了火毒,狼族的死。”
你想明白了,所以你也成了人皇的附庸?畢顱質問道。
“我只是想改變這一切,讓你從原人的蒼州滾蛋!無嗣、阿爾斯楞也不該成為現在這樣利慾薰心的獨裁者,暴虐者,你別以為我看不見他們的野心,如今的他們和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