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在耳廓外撕扯,對於長居外地的牧仁來說不算什麼難捱的事,然而也不見得有優勢,今年的北風往年更烈,之後的風雪或許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他聽見戰士愚蠢的問題,並不是十分願意耐心相告,這個叫艮噶爾的人大概是那欽手下最駑鈍卻仍深得厚愛的戰士。
“你知道那欽大人的動向嗎?”他問。
“不知道。”戰士答。
“既然無人知曉,想來是大人不願有人知曉,我若再頂撞而不是攬罪,讓他們把注意力引向大人,豈不是製造無端麻煩?”
艮噶爾聞言立刻把手捂向牧仁,正色道:“你快別說了,讓別人聽到這些可不好。”
這種蠢蟲。牧仁拍掉嘴的手,對這個缺了半個鼻子而不是缺了半個大腦的傢伙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加快腳步奔去部落大門。此時他只想把那欽留下的爛攤子收拾乾淨,好讓自己從瑣事脫身,繼續監控胡和魯和新交的蛇人夥伴。或者折回虎跳崖提防那個閹人的動向,也好過掃雪驅獸。圖圖赫,水鬼……不,還是在部落老實待著,哪也別想。
周圍原人變少了些,牧仁終於抵達部落大門,他告別扎昆·艮噶爾,後者招了招手接著找了一處臺階跑了土牆。初冬光照後的積雪松軟,近能聞見一股淡香。部落的土牆內側圍了一群原人孩子,他們在牧仁身邊玩耍,彷彿聽不見牆的戰士呵斥,依舊大笑著拍碎雪堆。那些完整的積雪晶瑩剔透,好像埋了一枚枚水玉,還有些凍硬的冰甲被戰士們敲裂,加速融化,所以在牆根底下隨處可見一灘灘黑色的泥巴。
地裡萎蔫的矮草被壓得更矮,病懨懨地賴在地裡,在冷暖相交的陽光下,費勁地吞吐雪後新鮮的空氣,新的青草茸茸長勢,在病草邊鑽出地面,開始奪取它們的生存空間和養分。然而第二場大雪降臨時,這些還沒有享受人間年華的新草又會被壓塌凍爛,這般反覆,直到與原人一起熬過不知盡頭的冬天。
野草的命。牧仁依那些不知疲倦與寒冷的孩子肆意打鬧,對方的原人戰士嚷道:“下來些人,把牆角的冰掃到路去,小心凍塌這些牆!”
除了方才去的艮噶爾,沒人理會他,那些人都對著牆的另外一面吆喝,像是部落外頭有一群珍禽異獸在瞌睡,要麼是一群不著衣物的女人將原本應該覆蓋身子的皮襖脫下來系在腰間——當然這不太可能,部落戰士只會流著口水跑下去挨個挑選,而不是站在守牆嚷嚷。
牧仁猜對了一半,艮噶爾回過頭來請他去。“是赤豺群,它們還沒走?”隱約的豺叫聲讓他想起鬣狗的話,似乎門外確實有一群對原人鍥而不捨騷擾的赤豺群,於是連忙順著石板閘口邊的臺階爬高聳的守牆。
部落的大牆有二丈之厚,等到他由艮噶爾引導接近牆沿,頭好像裂開了一樣。當下五丈之遠的地面和不斷起跳的赤豺在他眼搖晃打轉,儘管他是在崩潰與癒合邊緣摸爬滾打煎熬過來的人,可依舊無法在高空堅持哪怕數息的時間。艮噶爾慌忙把搖搖欲墜的他扶到一邊休息。這時一個高大的原人戰士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走過來蹙著眉頭等了一會兒,看樣子是想將他抄手扛在肩帶離守牆。顯然牧仁被當做了無故偷跑來的搗亂分子。
牧仁不會讓高個戰士得逞。他無力地甩了甩頭,搭著艮噶爾的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艮噶爾為他找來了一根柺杖,那原本是專門用來掃雪的老掃帚,面還扎著幾縷乾草,方才全被拔了下來。這是對高空暈眩來說沒什麼實際的幫助,倒不如讓艮噶爾扶著更為妥當,然而對於接著便要下達指令的牧仁來說,拄拐指揮,戰士們的怨言或許會小一點。顯然,在牧仁掙扎著想要起立的過程,高個戰士聽聞艮噶爾的介紹後,表情從鄙夷變成了少許欽佩。
嘿,高空算什麼,好過你自己曾親眼見到一頭透明怪物把你脖子擰下來。一邊想著,他一邊深吸幾大口氣,眼裡的東西終於不再晃動,於是才把臉重新探出守牆,底下的赤豺竟然安靜了許多,不再下蹦跳,它們的腦袋湊在牆,可怕的眼神像要吞了每一個伸出頭的傢伙。
高個戰士和艮噶爾一邊一個,雙雙守在他身邊,深怕臨時指揮者不小心掉入餓瘋了的赤豺嘴裡。他們記得曾有原人不小心跌進獅群,帶肉絲的斷骨因獅子們爭搶而被拋天空,所以牧仁若是跌進赤豺群,活命與否難說,但一定會被咬成一灘爛泥。
恐高的密使乾脆把柺杖丟到一邊,直接趴在了牆,聽著戰士和底下野獸的對罵,莫名覺得有趣,不由得問道:“這樣持續多久了?”
“大雪過去後已經有好幾天了,還好我們夜裡的守衛沒有怠慢,所以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