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喜歡大妮,大妮也喜歡我,你老就成全我們吧。”
“成全?你有能力養活大妮嗎?難道也讓大妮跟著你到處賣貨吆喝?”
“不會,我這兩年也掙了點錢,大妮跟我不會受苦的,我向你老保證。”
“做夢!你就死了心吧!”爹瞪著眼,沒有商量的餘地。
貨郎被爹趕走了,很長時間在門口沒聽到吆喝聲。大姐也老實了,二姐也沒跟爹孃告狀,家裡終於安靜下來。
還有七、八天就過春節,我和哥添了新衣服,娘說在外面唸書要穿的體面。這是我的第一件新衣服,以前都是穿哥哥穿剩下的。我很高興,盼外面的大雪快停,好穿新衣服出去轉轉。也想找三秀說話,看她穿新衣服沒有。人都是這樣,只要做了一點事情,就期盼著讓所有人知道,這事必須是好事,要是壞事,那就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這雪下了一整天才停,雪最厚的地方可以埋到膝蓋,娘說有很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瑞雪兆豐年,明年肯定風調雨順,能有個好收成。我沒有心情管明年,只盼明天有個好天氣,能穿新衣服出去。
到了晚上月亮出來,跟白天一樣。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就醒了,披上新衣服,到茅房小解。剛出屋門,見一個身影提著一個包裹,輕輕地拉開院子門往外走。
我知道是大姐,肯定出去找貨郎。原來這貨郎還沒走。我悄悄地跟在後面,覺得很好奇。
大姐走的很快,我很費勁地遠遠跟著,保持一定距離。
大約走了一刻鐘,大姐在一片楊樹林裡停下來。我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大氣不敢出。
一會兒,樹林裡多了一個身影,沒錯,是貨郎。我隱隱聽到他們說話,大概是出來時有沒人看見這些話。
接著又聽見大姐說:“走吧,你到哪我就跟到哪,跟著你我不後悔。”
大姐要和貨郎私奔。我腦子裡一下閃出戲劇裡的人物—梁山伯和祝英臺。
我很著急,不知道怎麼辦。猶豫再三,還是站出來了。大姐一下子看到我了,撒開貨郎的手跑過來一把把我抱著,哭著說:
“小弟,你也是來監視我的?這麼冷的天還出來?”
我不知道說啥,呆愣愣地看著大姐。
“小弟,你說話啊,我決定要和他走了,你會攔我們嗎?”大姐哭著說。
我喉嚨咕嚕一下,不知怎麼說出來的話:“我不攔,要走的總要走的。”
大姐抱我更緊了,眼淚滴在我額頭上,非常熱。
“小弟,大姐捨不得你們,大姐不想走啊。”大姐咽聲說。
大姐粗糙的雙手撫摸我的臉,這雙手為這個家做了多少活,出過多少力啊!我感覺眼睛流淚了。
“幾個弟妹裡,大姐最疼你。”大姐看著我說:“你要聽爹孃的話,好好唸書,等你長大了,有本事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在學校裡,老師經常問學生長大了幹什麼,有啥理想,我經常犯迷糊。我也時常問自己,長大能幹啥,想幹啥?
是啊,做自己想做的事,能行嗎?但我覺得這句話是正確的。
我仰頭對貨郎說:“我要是想大姐了,你保證給我送來。”
貨郎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們走後等你家裡人消氣了就回來。”
大姐把我摟的緊緊的,感到渾身溫暖。
貨郎開始著急了,開始催促大姐,後來乾脆拉。
大姐被貨郎拉著,回過頭哭著走的。我在樹林裡呆了一會才回去,到屋時,大家還安靜地睡著。我想,明天還會這樣安靜嗎?
第二天一早,二姐發現大姐留下的信,急忙給爹拿來,爹看了後雙手把信揉成團,狠狠的攥在手裡,鐵青著臉,連連說:“造孽,造孽!”
娘知道怎麼回事了,叫爹把大姐去找回來。爹嘆氣說:“不找了,就當我們沒有這個閨女。”
這個春節一家過得不開心,家裡鞭炮也沒買。爹孃的臉色很難看,動不動找我們幾個發脾氣。還好開學了,我逃離這個家。
雲朵裡的魚 (3)
三
到了鎮上年中學,由於離家遠,我只得住校。這天中午非常熱,躺在草蓆上怎麼都睡不著。我就走出寢室,到外面走走。出了校門向左,有株長著茂密樹葉的大柳樹,樹邊一片農田,田裡的棉花已被收走,只留下黑糊糊的秸杆。我撩起汗衫,擦了把臉上的汗。樹下有一汪在陽光下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