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年來。人類都是這樣,從苦難中領悟力量,從堅持中學會技巧,在一點一滴的血汗裡,在漫長的歲月中,學到種種經驗和知識,並勇於以凡人的力量為了更好地生活而去與自然較量。若是貿然干涉,那便不是助人。反是害人了。
“我知道。”燕凜點了點頭。
“秦旭飛的事,不管有沒有方輕塵,你都不會做。這有違你地原則,而楚江之事,更是本該如此。這世間,凡事都該先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去爭取,豈有動輒求神拜佛。除了磕頭,什麼也不做的道理。靖園的事,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的,容相你不要同他計較。”
他心中至重的雖是容謙,但卻絕不是旁人說了自己在乎之人一句壞話,就跳起來要打要殺的暴君。他再在乎容謙,也會同樣盡力保護愛惜自己的朋友。即使。這朋友有了錯誤的判斷,做了不甚妥當地事。他首先想到的,也不是被冒犯的怒氣,而是如何化解誤會,如何更好地守護這些對他重要的人。
見他如此,容謙愈加歡喜,笑容欣然:“他一番心意待你,我同他計較什麼。我只是很高興,你從來沒有怪責過我。”
燕凜只是深深望著容謙,繼而輕輕一笑。
其實,如果是很久以前,那個任性的,固執的,總要求自己在意的人,永遠全心全意對他,一受冷落,即生怨懟的燕凜,是會怨恨地。
只是,這麼多年來,因為一次又一次的自以為是,而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在痛苦煎熬中一點點脫繭成蝶,才慢慢有了豁達的胸襟,才學會凡事不要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去想。
而史靖園,畢竟不可能如他自己這般瞭解,那樣的痛楚是怎樣地深刻,怎樣地絕望。
永遠記得,容謙當著他的面,一手摺斷手臂時,從靈魂深處響起地那一聲慘呼。
永遠記得,從獵場回宮之後,守在容相身旁,只覺從身到心,碎為飛灰的悲涼。
知道了容謙也許不是凡人,史靖園會想,原來你的傷都是可以治好的,燕凜會想的卻是,幸好你的傷是可以治好的。
史靖園看到了燕凜地痛,所以為他不平。
燕凜卻因為痛得太深,太苦,所以乍見轉機,根本無心去計較任何事,他是以一種極度感恩地心來接受一切的。
幸好,容相有如此神通,我所做地那些錯事,才有挽回的機會。幸好,容相可以恢復如初,所以,我才不必永遠被愧悔所折磨,卻還要在容相面前,裝做毫不在意。
因為傷得太重,因為太清楚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有多深,所以他絕不會再任由自己,去犯那種錯誤。
因為是容謙,讓他漸漸學會豁達寬容,所以,再也不懂得去記較。也許容謙為他做的事,並不是最完美的,但是,他知道,這世上,沒有人為他做得比容謙更多。
難道因為容謙不是凡人,這一切付出,便不值一文了嗎?
他永遠記得容謙斷臂時的雲淡風輕,他永遠記得,長街重逢之後,容謙是怎樣忍受著身體的虛弱和傷痛,卻在他面前掩飾得毫無痕跡,只為著,不讓他更加愧疚。他永遠記得,獵場驚變之後,容謙是怎樣無時無刻地,被那不曾停止的苦痛折磨著,卻依舊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笑語從容地開解於他。
是啊,容相也許出身小樓,小樓有神奇的醫術,或者說是仙術,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可是,難道因此,那些為他流淌的鮮血,為他折斷的筋骨,就再不是折磨,再沒有痛苦了嗎?
燕凜總覺得,多年前,那個冷心冷情,下達凌遲之令的人,殘忍惡毒得禽獸不如,而現在的他,絕不可能再任由自己墮落到,如此恩將仇報,寡廉鮮恥的地步。
因為知道失去是怎樣一種割裂靈魂,割裂身心的痛,才會明白,能夠重新得回,是一種怎樣的幸運。他不知道要怨,他不記得要怪,他完全不在乎,容謙到底是什麼人,小樓到底有什麼力量,只要這力量可以治好容謙,其他的,還有什麼需要介懷呢?
真好,這力量,可以治好容相。
幸好,這力量,可以治好容相。在那滿心滿意都是感激都是幸福,都是絕處逢生般的狂喜時,誰還會有半點心思,去考慮容相是否可以為他做更多,那力量是否可以加以利用,以前,容相是不是沒有為他做到最好……那種問題呢。
他靜靜地望著容謙,忽覺心中那說不出的眷戀與不捨,已是濃得化不開,他的聲音在月下很輕,輕得悄悄融在晚風裡,化於水波中,順著一點點漣漪,慢慢盪開。
“容相,這一次回來,你多留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