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隊,我不知該怎麼說。總之,謝謝你。”
已經有人拉著女孩子上去K歌了,噪雜的音樂聲中,樊翔輕輕擺了一下手。他略顯疲憊地向後靠去,兩隻胳膊搭在沙發背上,衝著茶几上的香菸慵懶地抬了抬下巴。徐遠航抖出一根菸讓他叼在嘴裡,把打火機湊上去給他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樊翔拿掉香菸扭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徐遠航。
“什麼?”徐遠航靠近他的臉,以為他有什麼吩咐。
樊翔凝視著他的雙眼,對著他的臉緩緩地噴出一口煙。繚繞的菸圈一點點消散在曖昧的燈光裡,樊翔的臉看上去是那麼的陌生。這一瞬間徐遠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累了,送我回去吧。”樊翔把煙按熄在菸灰缸裡。
沒人在意他們的告別,都摟著小姐玩得正歡。燕黎明痛得直吸氣,慢慢喝著一杯溫開水緩和著自己的胃,看到徐遠航一邊擔憂地看著自己,一邊跟在樊翔的身後向外走。
“快走吧,一定把樊隊送到家。”他起身叮囑。
35
整個晚上喝酒樊翔一直擋在前面,比徐遠航多喝了不少杯。他的酒量不差,臉越喝越白,說話走路卻一點也不走板。拉著徐遠航的胳膊鑽進一輛計程車,他衝司機報出自己家的地址,輕輕噓了一口氣。
“呆的挺彆扭吧?我也不喜歡這種場合,還不如在家看書聽音樂。”
“我覺得自己不太適合當領導樊隊,將來也許會給你惹麻煩。”
“惹麻煩好啊,正愁找不到機會收拾你呢。”樊翔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往徐遠航的身邊靠了靠。“我從沒為別人這樣操心過,以後別叫我樊隊,直接叫我樊媽得了。”
“我叫你你敢答應嗎。”徐遠航不樂意了,樊翔無奈地搖頭。
“一點幽默感都沒有,還是個酸臉猴子,你說我到底瞧上你哪樣了這麼栽培你?讓我靠會兒。”
樊翔把頭枕在徐遠航的肩上。他酒兒味不重,但呼吸異常灼熱。徐遠航的耳後一陣發麻,他極力讓自己一側的肩頭放鬆再放鬆。
“睡十五分鐘。”樊翔的聲音漸漸飄忽起來。“不要打擾我。”
徐遠航盯著汽車儀表盤邊上的電子鐘,每跳一秒就跟著數一下。如果不是這樣,他會忍不住側過頭去觀察樊翔的臉。隊長喝酒以後氣場變化很大,雖然不想對他不敬,還是覺得他身上有妖氣滋生。計程車司機自打他們上車就沒說過一句話,此時徐遠航看著他僵直的脖子和方向盤上慘白的手,不由心裡一凜一凜的。
“我喝多了。”他想。“也許會出現幻覺。”閉了會兒眼睛猛地扭過頭,一顆心放到肚子裡。樊翔安靜地睡在自己的肩頭,沒長出獠牙,也沒有變畫皮。徐遠航開心地笑了,孩子氣地衝著樊翔的頭髮吹了一口氣——他腦子裡有時候會冒出一些奇異的別人無法洞察的歡樂念頭。
樊翔的腦子裡彷彿有一個鬧鐘,十五分鐘剛到就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坐好。
“你真的睡著了嗎?”徐遠航疑惑地問道。
“當然。一個人成熟的標誌就是能控制自己。”樊翔略略鄙視了徐遠航一眼,愉快地望向車窗外的夜景。他的腦子裡沒有鬧鐘,倒有一把尺子。今晚他給自己的規定是隻享用十厘米的淡淡的歡愉,不許越矩。
蠢蠢欲動地試探,懵懂無知的反應——未來的空間無限美好,值得期待。
“不用我送你上樓嗎?”徐遠航還記著燕黎明說的把領導送到家的話。
“不用。回去早點睡吧,明天別遲到。”樊翔轉過身,雙手插在褲兜裡優雅地向一幢高階公寓大樓走去。夜風習習,徐遠航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不成調的呢喃哼唱。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搖搖頭。樊翔的世界自己也許永遠也不會懂。
來時的計程車還等在路邊,徐遠航揮揮手讓司機走了。他靠在路燈上抽完一支菸,頭頂的大月亮好像一隻獨眼兒,自始至終只盯著他一個人看。真煩吶,他抓抓頭髮,邁開雙腿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刻意繞了無數的彎路,不知疲倦地圍著圓點轉圈。三個小時後,他還是沮喪地站在娛樂城的門口。
“還有人嗎?”徐遠航看到包房門口站著一個服務生,正在趁人不備偷偷打哈欠。
“燕老闆在裡面。”服務生趕緊站好。“就剩他一個人了。”
徐遠航推開門,看到燕黎明躺在長沙發上一動不動。屋裡的音響已經關掉了,大螢幕裡播放著狂熱的舞蹈,光怪陸離的燈光無聲地掃過燕黎明的臉,更顯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