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他抱著她在家門外的大街上閒溜達。曾經碰到過一個老頭兒，還是個帶著墨鏡，拄著根竹竿探路的盲人。在他和老頭兒擦肩而過的時候，老頭兒卻突然轉過身來，對他說：“年輕人，你懷裡抱著的女娃，你養不起啊。”

那時候見到荷鹿的人都會以為她是個男孩。那個眼盲的老頭兒連人都看不到，卻一下便準確說出了荷鹿是個女娃。

荷樺一聽，來了興趣就停下腳步，打量著老頭兒，看他是不是裝瞎，說：“我怎麼養不起她了？”

老頭兒卻嘆息著搖搖頭，繼續拿竹竿篤篤篤的探著路向前走，邊走邊說：“‘天生富貴一仙鹿，來到凡家本不該’。你遲早要養不起她的呀……”

荷樺哪聽得懂這沒頭沒尾的話。只當那老頭是個瘋子，便從來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寶貝女兒，他還真是馬上要養不起了啊。

……

折騰了一早上，三個人還沒有吃早飯，於是離開警察局後，先找了地方吃早飯。再說其他。

在等早點上桌的間隙，荷鹿去了衛生間，荷樺則對李辰說了王局長的那番神神叨叨。

“‘鬼壓床？’房間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李辰笑，也覺得這說法新鮮。

“不管真假。鹿兒是被嚇著了。我想待會兒帶她去廟裡燒燒香，給她求個護身符回來。”雖說荷樺是不怎麼相信這些說法。但是這事兒發生在女兒身上，他就算不信，也不敢不去照破解法去做。還不是為了求個安心，求個女兒能平平安安？說到底了，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雖說女兒他將來說不定真養不起了，但作為她的父親，護她一生平安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李辰思索了一下，點點頭，“那我陪你們一塊兒去吧。”

而荷鹿這個沒心沒肺的，得到了一隻翡翠鹿吊墜，掛脖子上，光顧著高興喜歡了，早就把昨晚似夢似真的那段經歷給忘到腦後了。

到了北城最大的一間寺廟裡。荷樺忙著敬香，跪拜各位大佛菩薩。她就坐在寺廟前的臺階上，一手拿著一串兒糖葫蘆，一手撫摩著掛在胸前的那隻翡翠鹿，看那些虔誠的香客在大殿前一排排匍匐叩拜，覺得好玩兒。

她才不信這些菩薩會保護她。因為爸爸是千真萬確的臨時抱佛腳！菩薩怎麼可能看到他拜一次就答應保護她呢？

還有，她都看到了，那個老和尚收到爸爸的那一大疊香錢時，笑的整個上下牙床都露出來了！就算會在菩薩面前替她請個護身願，也不會一次就跟菩薩說好。一次說好，哪還有香錢賺啊？

李辰呢，還不是為了給第一個能跑到他心裡的女孩求個平安？小時候過年過節都不給爺爺奶奶叩頭彎曲的腿，此時正跪在寺廟後院的一棵掛滿了紅布條，據說許願很靈的古老大樹前，為她求健康，求平安。

李小少第一次這麼虔誠，雙手合十，紅布條橫在兩個大拇指指縫中，兩食指指尖抵在眉心。心裡默許出心願。

寒風拂過他微閉的雙眼，想掀起他的眼皮看看，他是否被自己感動。

許完願望，他起身走到樹前，將那根布條系在一條樹枝的最高處。在一片飄揚的紅布條中，他望著代表荷鹿的那一條，淺淡溫柔地笑起來。

灑脫不羈的李辰，遊戲人間的李辰；胡作非為的李辰。第一次認真地，衷心地希望一個叫他哥哥的女孩，遠離困苦危險，永世快樂平安。

在北城的第二晚。李辰為了荷鹿和乾爹的安全著想，堅決讓荷鹿和爸爸住進了他的一處私人公寓。前一天，要不是荷鹿堅持要住酒店，大概也不會發生那件說不清楚是夢還是其他什麼的事了。

臨睡前，荷鹿把那隻鹿型吊墜放在床頭櫃上。而爸爸給求來的平安符則掛在脖子裡。不管有沒有用，都是爸爸的心意，不能不重視。

而遲安良送給她的那串碧璽手鍊則一直戴在她的手腕上，每晚摸著睡覺。遲安良說了，沒有特殊情況不準摘了。她可記得呢。摸著它，就像遲安良在她身邊一樣。

因為畢竟想起來，還是會怕，要爸爸陪著睡是必須的。荷樺胖胖的身體側躺在她身邊。手放在她被子上輕輕拍著。

“爸爸，你一定等我睡著了，你才可以走噢。”荷鹿還不放心呢。手扒著被子邊兒，緊張望著爸爸，嬌聲嬌氣地說。

“肯定啊。乖乖放心睡。別怕，爸爸會一直守著你。”荷樺都不知道要怎麼疼這個女兒才好了。看看她現在，陷在枕頭被子裡，小小的一團兒，什麼時候都感覺她還是小孩子。為這個小團兒，他甘願付出全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