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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便是喬睿與秦綺的兒女,不論年歲,一併處死。
陳玄應了一聲,秦琬再也不看已經沒了氣,變得血肉模糊的一眼,轉身離去,留給眾人的,也只有一個玄色的,孤高而漠然的背影。
新蔡長公主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猛地發現自己已經把韓王太妃的手臂抓紅了,想要道歉,話卻凝在嘴邊,心中仍有餘悸。倒是韓王太妃,勉力笑了笑,本想關切兩句,想到方才的血腥,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也明白宮人為何噤若寒蟬了。
這些人心思如何,且不去說,秦琬處理完秦綺後,匆匆趕往大明宮,一下了步輿,就大步流星地往蓬萊殿裡走去,邊走邊問:“陛下情況如何?”
“陛下已經醒了,急著要見殿下。”內侍知秦琬在皇帝心中份量,討好道,“皇后娘娘說了殿下安然無恙,陛下卻一定要見到殿下才放心。”
秦琬冷漠的神色終於有一絲鬆動,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不顧沿途跪了一地的人,也不管什麼禮節,徑直闖入內殿,見到父親半倚在床上,母親坐在一邊,這才鬆了一口氣,頓覺雙膝一軟,在秦恪的床邊跪下,輕輕道:“我,我杖斃了秦綺。”
做這件事的時候,心中沒有半點痛快,只有無邊痛楚,故她低下頭,淚水已然簌簌流下:“是我的錯。”
如果她不是自負一切盡在掌握,也不可能讓父親中毒。
沒錯,兵力的部屬,是在她掌握之中。就算秦炎不臨陣倒戈,魯王父子也是蹦躂不起來的,但毒藥……御醫說了,那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誰都不知道陛下為什麼能活下來,只能歸功於陛下洪福齊天,卻也加了個但是——就算毒大部分都解了,對身體的影響還是有一些的,畢竟,陛下的年紀已經不輕了。
因為她的疏忽,令父親遭了這樣大的罪,她永遠也不可能原諒自己,永遠也不。
沈曼神色一凜,本想說秦綺罪有應得,秦恪卻衝她搖了搖頭。
知曉父女倆要說悄悄話,沈曼既溫柔又無奈地笑了笑,輕輕站起,緩緩走開,秦琬卻毫無所覺,直到一雙溫熱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頭,父親柔和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這不是你的錯。”
“父親——”
“這是我的錯。”秦恪凝望著她,輕輕道,“處理朝政,本是我的職責,我卻不喜歡它,也不想面對它,就將重擔壓在了你的身上。”
不,不是這樣的,我——
秦琬心中有千言萬語,迎上父親的目光時,卻頓住了。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父親心底的愧疚,從來沒有散去。
從頭到尾,他都覺得對不起她。
年幼的時候,沒有足夠的物質來保障她的生活,在最該無憂無慮的年紀裡擔驚受怕;年輕的時候,沒有足夠的力量讓她嫁給喜歡的人,不得不接受政治聯姻;就算到了現在,也任性地將天下推到她的肩上,自顧自地追求風花雪月,詩詞歌賦。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所以無底線地縱容,無原則地寵溺。明明最討厭麻煩,最想要好名聲,卻會為了她被人指責,對上那麼多人。
可我從來沒有怪過您,從來沒有,這是我的選擇,是我自己喜歡的……不知不覺,淚水已模糊了秦琬的雙眼,就聽見秦恪嘆了一聲,拍了拍她的頭:“裹兒,不要哭。”
這是他的錯,秦恪這樣想著。
年輕的時候,不懂得怎麼做父親,沒能等到父子冰釋前嫌的那一天,長子就那樣戛然逝去;漸漸成熟之後,想要做個好父親,卻錯過了那麼多孩子的成長;到了現在,終於能體會做父親的心情,年幼的孩子心裡,卻只有“陛下”,而非“父親”。
他曾怨恨過先帝的厚此薄彼,直到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發現,原來他比先帝更加偏心。
明明有那麼多孩子,他卻只參與了其中一個的成長。所以,他雖然不能理解,他從未虧待過房陵,房陵為什麼會毫無顧忌地對他下毒。但人都已經死了,他也不想繼續追究。
那只是一個應該死去,也已經死去的人,沒必要讓秦琬再煩心,甚至泯滅良知和人性,變得失去了自我,所以他嘆了一聲,才輕輕說:“對你的兄弟姐妹們來說,我怕是永遠也做不成一個好父親了,但,裹兒,至少……”他頓了一頓,彷彿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對女兒笑了笑,“至少現在的我,不像從前那樣,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