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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得有個新樣子,不穿件新襖還成?馬爬犁輕快地穿街走巷,滿載著麵粉、布匹、瓦盆、鞭炮、蠟燭等各式各樣的年貨,趙前還給閨女買了花生、紅棗還有撥浪鼓兒。年畫自然少不了的,依著翠兒的心意買了幅《麒麟送子》。

殘陽映照迢遙的雪路,馬爬犁一路犁開雪浪,泛起一道道晶瑩的寒光。臘月天短,說黑就黑,身上的熱氣一點一點地散去,牛皮歟�B鞋薄得如紙一般,凍得腳趾頭在鞋窩子裡面蜷曲。他們不停地磕腳,實在挨不住時,就下車跑上一陣子。趙成運快要凍僵了,叔叔不時推推他,說你可別睡,睡就得凍死啊。為了趕走瞌睡,叔侄閒聊,說些關裡家的事情。堅硬的馬蹄聲敲擊冰封的路面,偶爾撩開爬犁樓子上的棉布簾子,看看走到什麼地方了,稀疏暗淡的星斗下只有模糊的雪原。趙成運說,光緒皇帝崩駕了,改新年號叫宣統了,叔叔忽然喊聲“停!”

藉著微弱的星光,叔侄倆站在路邊撒尿,轉眼就把厚厚的雪殼澆出了大洞。趙前打了個寒戰,說愛誰誰吧,過咱自己的日子!馬二毛道:“東家說的是呢。”車伕的帽緣和眉毛上都結著雪白霜花的,口中哈氣繚繞。趙前笑了,說二毛子你唱一段吧,解解悶。一聲清脆的鞭響,歌聲便起,趙前拍拍侄子說:“呵呵,不冷了吧?”

猛然聽見籲的一聲,二毛子勒住了熱氣騰騰的轅馬。定睛一看,爬犁停在了離南溝不遠的河邊。二毛子說:“有人!”叔侄倆跳下車,俯身再看路上僵臥著一人,快要凍成冰砣了,翻動一下,認出是張獵戶。手忙腳亂地抬上爬犁,餵了一口酒,張三呻吟起來:狼——啊——狼。聲音駭人,恍恍如囈語,顫顫如割面的寒風。

沒走出多遠,張獵戶就斷氣了。翌日,趙前喚上幾個佃戶將他葬了。張獵戶給老虎窩留下傳奇,在此後的歲月裡,每逢大雪天,老人就要講張三逮狼的故事。最誇張的一段是張三蹲坑,說是秋天的時候,張三選好狼出沒的狼道,挖一個四尺長兩尺寬的深坑,深坑上方蓋著厚木板,木板上事先打兩個小碗大小的洞。黑夜來臨前,弄個豬崽裝到麻袋裡去,然後懷抱著麻袋鑽進坑裡。夜裡狼來了,就會聽見坑裡麻袋中的小豬哼唧。小豬一叫喚,狼饞得流口水,急切圍著厚木板打轉兒。張三躲在深坑裡屏聲息氣,進洞之前需要檢查,身上不能帶火鐮菸絲之類的東西。狼很狡猾,總擔心圈套的存在,便使勁兒地用鼻子嗅。再狡猾的狼也鬥不過張三,家養的豬那能不粘人的氣味,慢慢地狼就釋然了。狼永遠也不會去掀開木板,狼所能做的是抓撓木板,並將爪子從洞口探進去。這樣就給了張三機會,他會果斷地扭住伸進洞來的狼爪子,用繩索牢牢綁住。狼會驚慌失措,拼命掙扎試圖解脫,三下兩下地另一隻爪子也會伸到洞中。張三綁好了狼的兩隻前爪,滿載而歸。

第三章(5)

在徒有其名的老虎窩,狼也銷聲匿跡了。狼的故事摻入了太多的虛構成分,年代久了,人們竟信以為真。張三也就成了童話的化身,關於他的故事,一茬又一茬的孩子都愛聽。老人們說,張三剝的活狼皮特靈驗,如遇險情,狼毛會豎起來扎人示警。總之獵戶死了,除了故事世代相傳以外,人們沒感覺缺少了什麼。

大清朝已千瘡百孔,可盛京圍場卻日見興旺,許多地方形成了人煙密集的市井。在東遼

河上游,大疙瘩和老虎窩這兩個地方較有規模。為加強吏治,推廣農桑,奉天總督許世昌奏請朝廷設定縣城。

剛種完地,設治建縣的訊息不脛而走,猜測和爭論隨之而來。身為老虎窩區長的牟清惠對此異乎尋常地熱心,照理說他有點杞人憂天,即使縣城選置如願以償,他老牟也做不得縣官。瞧他們上下折騰,趙前覺得可笑,還說風涼話,什麼:“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設定縣城應為官定而非民請,但是老牟頗具匹夫有責的氣概,連夜挑燈寫摺子,廣引博證,長篇大論:老虎窩乃風水寶地云云。牟先生亢奮著,像吹足了氣兒的豬吹巴一樣,蹦蹦跳跳滾來滾去,全沒了四平八穩的斯文。這日,老牟帶一夥人來南溝趙家,見趙前正吆喝夥計蓋前院的房子。“老天爺,你還有心思蓋房子?”見趙前不吭聲,老牟又說:“你得出面爭咱這兒做縣城!”

趙前覺得讀書人迂腐的一面實在滑稽。不光是牟先生,大疙瘩和老虎窩兩地的讀書人都認定縣城選置事關重大,為此各執一詞,爭吵不休。書生口誅筆伐劍拔弩張,爭端愈演愈烈,一時真是雞飛狗跳牆。讀書人的後面還有土裡刨食的莊稼人呢,設治之爭演變到路人之爭,君子動口也動手,打得頭破血流。

趙前笑眯眯地看夥計們幹活,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