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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樸實的人們及其無需隱藏的簡單樸素的感情和慾望。她也很喜歡這裡沒有外來影響干擾的鄉村風味的愉快氣氛。

店主是個胖胖的人,性情和善,現在滿臉堆笑地向他們的餐桌走宋。他在客人中看到了這裡他樂於親自服務的高雅人。他問是否可以送酒來。得到肯定答覆以後,他又問道:“新娘小姐想要點什麼?”

埃麗卡臉漲得血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隨後她只迷惘地點了點頭。她的“新郎”坐在對面,她雖沒望著他,也感覺到了他那正在欣賞她的迷惘的含笑目光。她到底是羞怯的。為了能比較自然地混過去,她是在多麼笨拙地尋找出路。可是她再也擺脫不開痛苦的感覺了,她的情緒一下子變壞了。現在她才感覺到,這些人單調地哼唱的歌是多麼支離破碎,多麼機械死板。現在她才聽到在狂野的歡樂中拉大嗓門跟著哼唱的啤酒男低音難聽的粗暴吼叫和胡鬧。她恨不得拔腿走掉。

但是這時候提琴開始拉出幾個不常聽到的節拍,柔和甜美地拉出了約翰·施特勞斯①的一支古老的華爾茲曲。其他人也都靈活地協奏起了輕柔愉快的旋律。埃麗卡再次驚愕地感覺到,這音樂對於她的精神具有多麼大的強制力量。這是因為她心裡一下子感覺輕鬆了,感到搖晃和飄蕩了。甜美悅耳的旋律使她參加進來,完全是低聲哼起了陌生的歌詞。但是她並不真的懂得歌詞,她只覺得一切又都美好而愉快。她又感覺春天的如花開放和她自己的欲歌欲舞的心。

①約翰·施特勞斯(1825…1899),奧地利作曲家。

這首華爾茲曲子結束的時候,他站起身來走開了。她欣然隨他離去,因為她立即理解他的意圖,不讓旋律感人的力量和充滿陽光的深情受到空虛無聊的流行小調的破壞。於是他們往回又走上了到市內的美麗道路。

太陽已經沉落,落到了群山的邊緣。陽光透過金光紅顏色的樹林往山谷裡射下罕見的玫瑰色細小光流。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景象。天邊一片淡紅色的光照,猶如遠方的火光,下邊深處呈圓弧形籠罩在城市上空的水汽煙霧,在光線強烈的色彩映照下像一隻紫色的球。薄暮中一切聲響漸漸融為一片諧音。遠處傳來郊遊歸來人的歌聲。有個手風琴在為歌唱伴奏。蟋蟀的唧唧聲愈來愈高,也愈加嘹亮。在樹葉中,在樹梢裡還有說不準確的嗡嗡聲、籟籟聲和颯颯聲,在空中甚至還有隆隆聲。

突然他的一兩句話落入了她莊嚴的、幾乎是凝神肅穆的沉默中:“埃麗卡,真是好笑,店主稱您是我的新娘。”

然後是一聲大笑,一聲吃力的、勉強的大笑。

埃麗卡現在從夢幻中清醒過來了。他要幹什麼?她覺得他要開始一次談話,要強迫她交談。她害怕,一種愚蠢的、沒有意義的神秘的恐懼。她沒有答話。

“這話真可笑,不是嗎?那會兒您的臉那麼紅!”

她朝他看去,想觀察一下他的面部表情。他是想要嘲笑她嗎?——不對!他是很認真的,而且根本沒有看她。他是無意之間說的。然而他想得到個回答。現在她才感覺到,他是多麼勉強地講這個話,像是為了開個頭。她感到那麼害怕,而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她總得說點什麼,他正等著呢。

“我覺得與其說是可笑不如說是尷尬。我就是這樣子,所以不大懂得開玩笑。” 她口氣嚴厲,差不多像在生氣。

兩人再度沉默。但這已不像先前那樣是共同享受幸福喜悅的寂靜,不再是對尚未產生的感覺的感應性預感和把握,而是一種沉重而令人不快的沉默,是具有某種危險與緊迫性的沉默。她突然對他們的愛情感到憂慮,怕他們的愛情電會變成強烈的痛苦和煎熬,就像她所遇到的一切幸福那樣.就像那些她為之哭泣但又是她最心愛的憂傷和溫情的書籍一樣,就像在《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①中,聲音像洪流中的湍急波浪一樣,對於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來說,這既意味著他們的最高串福,又像是痛苦那樣折磨著他們。這緘默越來越壓迫她,變成一片昏暗的深重的霧,令人痛楚地罩上她的眼睛。逐漸逐漸地,她才擺脫她的驚恐,她要作個了斷,要問他個明白。

埃麗卡·埃瓦爾德之戀(6)

① 此書是德國中世紀騎士史詩的代表作。

“我覺得,您好像有話要對我說,是這樣嗎?”

他平靜了一會兒,然後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他在思考,又一次盯住她看,更為深沉,也更為自信。於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少有地圓潤和富有旋律感。

“很長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不久前我才知道。我……對您很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