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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大概位置,然後找那些打過仗的地方。從山東到東北,又從東北到華北,再到湖北、湖南、廣西,邊看邊用手指畫著,這不差不多就是中國的一條對角線嗎?中國這麼大呀!這是走了多少里路呀?光南滿那些路就走了多少個來回呀?算不過來了,反正一步步都是用這雙腳量過來的。

離休前為武漢後方基地副政委的李世奎老人,南下時是40軍保衛部長。

老人說:

我是湖北省大悟縣劉集鄉長衝村人,1931年參加紅軍。頭一年在大別山打仗,成天走路,一雙鐵腳板,到處鑽山溝。1932年10月離開鄂豫皖根據地,向陝南川北地區轉移,就開始東南西北走中國了。

江西、湖南、貴州、四川、青海、陝西,紅一方面軍長征走了6個省。我們紅四方面軍沒走那麼多省,那路可是一點沒少走,光草地就過3次,盡走冤枉路了。

走路不怕,就怕負傷,就怕腿腳負傷,可我這兩條腿都負過傷。

第一次負傷是過夾金山前,左膝下被子彈打穿了。那時我是11師33團1營1連指導員。團長給我幾塊銀元,讓我留下養傷,我不幹。砍棵小樹,做根柺杖,“三條腿”跟著走。

後來得知,紅四方面軍離開大別山時留下的傷員,一路長征留下的傷員,有的被白匪殺害了,有的被地主弄死了,活下來的不多。

過夾金山時,4個戰士抬著我。陡處不好抬,我就兩隻手加條腿往上爬,大家幫著往上拖。到山下找到個醫院,解開紗布,膿一下子就冒出來,那股味兒呀。

又過個黨嶺山,在半山腰上打一仗,當晚在個雪洞裡偎一夜。第二天太陽出來了,好大的太陽,暖洋洋的,眼睛一下子就瞎了。雪盲。“三條腿”加個瞎子,大家就抬著扶著走,路好時就抓著前邊人的揹包跟著走。

過草地時,米袋子裡裝的炒大米。吃光了,每人發幾塊大拇指大小的牛肉,半生不熟的。休息時,找個乾爽點的地方蹲著。下雨了,頭上頂個大斗笠,一些人就歪倒那兒死了。病死的,大都是餓死的。連病帶餓,人的生命就是那麼脆弱。

人餓得不行了時,那褲帶怎麼也系不住。你給他系,那腰好像要勒斷了,也一樣往下出溜。有的人晃晃悠悠就倒了,有的人坐那兒就起不來了,拉起來又倒下了。只有活活地扔那兒了,沒辦法。

二過、三過草地時,一些人的遺體還沒爛。

我參軍前就入團了,團員要帶頭參軍,還要帶人參軍。我動員了兩個,都是我們長衝村的。一個不知在哪兒犧牲了,一個在河西走廊部隊被打散時沒下落了,八成也是犧牲了。

新中國是用槍桿子打出來的,也是用腳走出來的——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用腳走出來的。

從湖北到陝北,又到山東,再出關到東北,又進關到華北,南下兩湖兩廣,渡海作戰解放海南島,從海口追到三亞。槍聲停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那腳,說腳呀腳,咱們走到天涯海角了,中國大陸走到頭了,這回你也該歇歇腳、享享福了。

沒想到還要跨過鴨綠江,走到平壤,走到漢城。

抗美援朝第一槍,就是我們40軍打響的。

二、巾幗風采

郭紹玲老人說:

我家住在北京通縣,我在通縣女子師範讀書。平津戰役打響了,學校不上課了,學生都回家待著。那年我16歲,在家沒事,可憋悶了。

一天晚上來部隊了,盡是些戴狗皮帽子的,老年人都說從沒見過那麼多部隊。參軍後知道,住在我們家那一片的,是3縱8師23團。在院子裡綁雲梯,在衚衕裡練爬城牆,到城外練爆破,準備打北平。小孩子樂壞了,在院子、衚衕裡跟著跑,看熱鬧。部隊紀律可好了,又和氣。

住在我們家廂房的,是司令部的幾個幹部。有個姓寧的參謀,成天趴在地圖上畫呀畫的。我想參軍,可見他們對年輕女人挺嚴肅的,有點害怕,不敢說。他們吃小米飯,我們家做“驢打滾”,就給他們端去一些,說你們嚐嚐這個吧。他們不吃,說有紀律,我說咱們換著吃還不行嗎?他們笑了,說這個小丫頭心眼兒還挺多的。就這麼算搭上話了,就把話說了。寧參謀說當兵苦啊,我說我不怕。他說你家裡人同意嗎?我說同意。我沒敢告訴爸爸媽媽。穿上軍裝了,媽媽還去找過一次,讓我回去,我好說歹說把她勸走了。

第二天來個幹部,把我領到師文工隊,給套軍裝,把藍大褂、黑褲子換了。

頭兩個月可高興了,南下也高興,這腳可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