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道,“可是我們還不知道數目,十六大鬼現在還剩幾個。”
明懸嘆了口氣,道,“不論剩下幾個,能折損一批,對我們來說,都算是好訊息吧。”
我們小心翼翼穿過城門,好在並沒有什麼怪異的事情。走出城樓,眼前赫然是一塊碩大的碑石,上書“陰司黃泉路”五個大字,橫亙中間遮住後面的去路,只在兩側留下了供一人通行的寬度。
我上前一步,輕聲道,“沒想到鬼族講究避開顯山露水的忌諱。”
明懸搭在我肩上的手一抖,接著咳嗽一聲,硬是把笑壓進喉嚨,紫陌就沒那麼多講究,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你當這裡是你們家的園林麼?這塊碑石是黃泉路的分道石,為了避免進入鬼門關的亡魂不講規矩橫衝直撞,鬼差會讓他們列成兩隊,繞過分道石的兩側通行。”
我尷尬地咳一聲,緊跟著明懸從碑石左側繞過去,留紫陌一個人在原地笑得幾乎岔氣。我看著他勒緊的袍帶子,很有些擔心過不了多久帶子就要崩斷。
然而,我們剛轉過碑石側面,還沒有看一眼去路,就一眼瞧見碑石的背面伏著一隻神獸。那隻神獸出現在那裡,顯得極其突兀,幾乎可以肯定絕不是那裡原本該有的東西。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那股瀰漫的瑞氣和幽暗昏黑的碑石格格不入。更要緊的是,它倒臥在那裡,頭軟軟地枕在碑石底座,頸項上一個一尺來長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
明懸倒吸了一口冷氣,警惕地掃一眼四周,探了探附近除了我們三個沒有旁人,才緩緩放開我走近那隻神獸,蹲下身來,皺眉喊了一聲紫陌。
我被滿地的鮮血狠狠晃了晃眼睛,站在碑石側面幾乎挪不動步子。紫陌繞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怎麼,你們又看到了什麼?”等他的目光越過我看到那隻神獸,拍我的手像是被凍住一樣頓在半空,“是地藏王座下的諦聽!”
☆、諦聽
我暗自心驚。雖然沒有見過諦聽,但諦聽和地藏王的故事在村子裡還是廣為流傳。
說起地藏王,水族的廟宇裡如今還供有一尊地藏菩薩雕像。老一輩的人說,地藏王因著“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得名,在冥界教化眾生,度脫沉淪於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人、天諸道中的靈類。
諦聽是地藏菩薩的坐騎,原身是一條白犬,因為地藏法門以孝道為基,狗性忠誠,就如同文殊之獅子表智慧,普賢之白象表大行一樣,地藏之諦聽表忠誠不二之心。據說諦聽具有“坐地聽八百,臥耳聽三千”的能力,因此又叫做“地聽”,“地”蘊涵心地的意思。諦聽能辨別世間萬物的聲音,尤其善聽人心,能顧鑑善惡,察聽賢愚,是地藏王探查三界之音的聖獸。
地藏王得九天帝尊玄旨永駐冥界,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是普天大智慧的尊者,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對他的坐騎動手?
明懸朝諦聽鼻尖探了探,回頭深深看了紫陌一眼。紫陌看著他手上薄薄的一層紅霧,動了動嘴唇,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熄滅手中的術法,站到明懸身邊。我明白他們的意思,忍著牙齒打顫,問道,“地藏王呢?地藏王在哪裡?”
紫陌邁上前一步,挨著明懸蹲下身來,對我的話置若罔聞,“閻君這次果然親自出手了。”
明懸託著諦聽的頭,和紫陌一起把耳朵輕輕附過去,神色凝重。良久,他緩緩放開手,讓諦聽依舊在碑石底座上枕好,一點點站起身來。我看得出來,那道深深的傷口已經乾涸,閃亮毛皮上的血漬幾乎已經凝固,粘附在冰冷的石碑上,再沒有一絲生氣。
我吞了口口水,感覺胃裡一陣扭曲,看向明懸。他沒有看我,直直盯著紫陌,“地藏王既然落在閻君手裡,就必然能撐到帝尊派人過來的時候。”
紫陌點頭,“大智文殊菩薩,大行普賢菩薩,大悲觀世音菩薩,大願地藏王菩薩,每一個對九天的價值都不可估量。倘若閻君真的劫持了地藏王菩薩,帝尊或許確實會投鼠忌器。”
明懸撐著石碑,眼神沉靜如水,“那好,我們本來也要會一會閻君的麼。”
紫陌仍舊低頭檢視諦聽頸上的傷痕,勾起嘴角輕輕一笑,“也是,這些年的法術也該好操練操練了。”
無意之間,我側過頭去,餘光落在來時的舊路上。關隘的城門裡一片漆黑。我漫不經心地繞過去瞧了瞧,彷彿是紫陌進門時隨手將門帶上了,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
明懸和紫陌已經試探過,城樓裡空無一人,黑暗本身並不構成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