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而懺悔:我浴後,和浴前一樣,依然沒有洗刷內心的酸苦。我睡了一覺,醒來時,便覺得輕鬆了一大半:獨自躺在床上,默誦你的安布羅西烏斯確切不移的詩句:“天主啊,萬有的創造者,穹蒼的主宰,你給白天穿上燦爛的光明,給黑夜穿上恬和的睡眠,使安息恢復疲勞的肢體,能繼續經常的工作,鬆弛精神的困頓,解除憂傷的鬱結。”'59'這樣,我又逐漸回想到你的婢女一生對你的虔誠和對我的愛憐,一旦溘然長逝,我忍不住在你面前想到她而為她痛哭,想到我自己而為我自己痛哭。我任憑我抑制已久的眼淚儘量傾瀉,讓我的心躺在淚水的床上,得到安息,因為那裡只有你聽到我的哭聲,別人聽不到,不會對我的痛哭妄作猜測。
主啊,我現在在著作中向你懺悔。誰願讀我所作,請他讀下去,聽憑他作什麼批評;如果認為我對於在我眼中不過是死而暫別、許多年為我痛哭使我重生於你眼前的母親,僅僅流了少許時間的眼淚,是犯罪的行為,請他不要嘲笑,相反,如果他真的有愛人之心,請他在你、基督眾弟兄的大父之前,為我的罪惡痛哭。
十三
我這一處可能受人指斥為肉體情感造成的內心創傷,現在已經痊癒了。我的天主,現在我為母親流另一種眼淚,為一切“死於亞當”'60'的人所面臨的危險,憂急而流下的淚。雖則我的母親肉軀存在之時,已生活於基督之中,能以信光與德業顯揚你的聖名,但我不敢說她自受了“洗禮”再生之日起從未有一句話違反你的誡命。你的聖子,真理本體說過:“誰說自己的弟兄是瘋子,就應受地獄之罰”;'61'假如一個正人君子撇開你的慈愛而檢查自己的生平,也必大可寒心!但你並不苛求我們的過惡,為此我們才能安心希望在你左右得一位置。如果有人想計算自己真正的功績,那末除了計算你的恩澤外還有什麼?唉!如果人們能認識人之所以為人,那末“誰想誇耀,只應誇耀天主!”'62'為此,“我的光榮,我的生命,我心的天主”,'63'我撇開了她的懿行——對此我愉快地感謝你——又為我母親的罪業祈求你,請你顧視高懸十字架、“坐在你右邊、為我們代求”、'64'治療我們創傷的良醫而俯聽我。我知道我母親一生以忠恕待人,常寬免別人所負的債;如果她在受洗獲救後悠悠歲月中積有罪債,請你也赦免她。主啊!求你寬赦,求你寬赦,“求你對她免行審判”。'65'“讓哀矜勝於決議”,'66'你的話真實不虛,你原許以憐憫對待憐憫。“你要憐憫誰,就憐憫誰;要恩遇誰,就恩遇誰”,'67'一人所以能夠如此,無非出於你的恩賜。
我相信,我所要求的,你已施行了。但是,主,“請你收納我心口相應的獻禮。”'68'我母親臨命之前,絕不關心死後的哀榮,不計較傅體的香料,不希望建立坊表,不要求歸葬本鄉;她不作這一類的遺囑,而僅叮嚀我們在天主臺前紀念她,她一天也不間斷的在你臺前侍候著,她知道在臺上分發神聖的犧牲,而這犧牲“已經鉤銷了我們的罪狀”,'69'戰勝了綜核我們罪惡、窮盡心計控告我們的仇敵,仇敵對我們賴以致勝的基督更無所施其搏擊。誰能輸還基督無辜的鮮血?誰能償還基督從敵人手中救贖我們所付出的代價?你的婢女以信仰的鎖鏈把她的靈魂束於救贖我們的奧跡上,防止有人使她脫離你的保護,防止毒龍猛獅用暴力詭計離間你和她;她也不會說自己一無欠缺,使奸猾的控告者無從反駁,無所藉口;她將承認自己的罪債已為吾人無法圖報的、自身一無欠缺而代人償債的恩主所赦免。
希望我父母安息於和平之中,我母親從閨女至寡居一直保有貞淑的操守,她侍奉丈夫,把“辛勤得來的果實”'70'獻給你,贏得他歸向你。我的主,我的天主,求你啟發你的僕人們,我的弟兄們,求你啟發你的子女們,我的主人們;我現在以心靈、以言語、以文字為他們服務;求你啟發一切讀這本書的人,使他們在你臺前紀念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你怎樣用他們的血肉生我於此世——你的婢女莫尼加和她的丈夫巴特利西烏斯。希望讀者以虔誠的心情紀念我今生的父母,他們是和我一起同奉你為慈父,和我同是慈母教會內的弟兄,也是同屬於永恆的耶路撒冷——你的羈旅中的子民自出發至旋歸期間念念不忘的永城——的同胞。這樣,透過我的懺悔而獲得許多人的祈禱,比了我一人的祈禱能更有力地完成我母親的最後願望。
'1'見《詩篇》115首16—17節。
'2'同上,34首10節。
'3' 同上,3節。
'4'同上,18首15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