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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散步的時候,沒有遇到斯格默女士吧,安妮?’
“‘沒有啊,托馬斯,當然沒有。’
“我問過她是不是搞錯了,但她似乎對我下的定論非常生氣,堅持說沒有見過。”
“那她一定是在騙你,”我說,“有些女人很有撒謊的天分,總能讓男人相信她們的話。”
“福爾摩斯先生,你不明白,安妮是不可能故意撒謊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她撒了謊,我也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當場就會和她對質。但那天不是,她真的沒有對我撒謊,我從她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我確定,她對我和斯格默女士的爭吵完全一無所知。我真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能肯定,她當時是在公寓裡的,就像我能肯定她沒有對我撒謊一樣。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糊塗的。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著急給你寫信,希望能得到你的意見和幫助。”
這就是客戶交給我的謎團。雖然它看似微不足道,但我還是發現了其中幾個有趣之處。我利用自己早已建立的一套邏輯分析方法,開始排除相互矛盾的結論,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個可能的解釋,因為我實在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來解釋事情的真相了。
“在這家圖書與地圖專賣店,”我問,“你還記得見過除店主以外的其他員工嗎?”
“我只記得那個老店主,沒見過其他人。我感覺他應該是獨自開店的,不過,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怎麼說?”
“我的意思是說,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不停地咳嗽,還咳得挺嚴重,視力顯然也不行了。我第一次去那兒,問斯格默女士的住處時,他就用了一隻放大鏡來看我的臉。而這一次我去的時候,他似乎壓根就沒發現我走進了他的店。”
“我猜,是長年在燈光下埋頭苦讀造成的吧。不管怎麼說,雖然我對蒙太格大街及其周邊的環境相當熟悉,但我還是要承認,這家書店我並不瞭解。它裡面的書多嗎,你知道嗎?”
“實話說,我還是知道的,福爾摩斯先生。告訴你吧,它是一家很小的書店——我覺得它以前應該就是住家——每個房間裡都堆滿了一排又一排的書,而地圖似乎被放到了別的地方。書店門前貼著告示,請要買地圖的顧客直接向波特曼先生諮詢。可我記得我在店裡沒有看到過一張地圖。”
“你有沒有無意中問過波特曼先生——我猜這應該是店主的姓氏吧——問他有沒有見過你妻子走進他的書店?”
“沒有必要問他啊。我說過了,他的視力相當差。再說,我是親眼看到她走進書店的,我的視力難道不比老店主好多了?”
“我並不是質疑你的視力,凱勒先生。這件事本身並不是那麼棘手,但有幾件事我必須親自解決,我現在馬上就和你去一趟蒙太格大街。”
“現在嗎?”
“現在不就是星期四下午嗎?”我扯出懷錶鏈子,確認了時間是三點半。“我看,如果我們現在出發,也許還能在你妻子之前趕到波特曼書店。”我站起身去拿外套時,補充了一句,“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小心謹慎,因為我們要面對至少一個情緒很複雜的女人。希望你妻子跟我的這塊懷錶一樣,能夠靠得住。不過,她如果這次能再遲到一會兒,那對我們反而有利。”
我們匆匆忙忙地從貝克街動身,很快就融入了倫敦擁擠喧鬧的大街。朝波特曼書店走去的路上,我認真思考了這個案子的細節,很快就清醒地意識到,凱勒先生的這個問題其實真的是無關緊要的。實際上,如果我的好醫生也在,這案子壓根就不可能激起他的任何寫作靈感。我想,在我剛開始做顧問偵探的頭幾年,遇到這樣的小案子,也許會歡呼雀躍,但到了職業生涯的晚期,我絕對會把它送到別處。通常我會推薦幾個年輕的後起之秀——賽斯·韋佛、南沃克的特雷弗,或麗茲·皮娜——他們都在顧問偵探這一行業表現出了相當的潛能。
然而,我必須承認,我對凱勒先生問題的關注並不是由於他冗長無趣的描述,而完全是出自於兩方面的私人原因,它們毫無關聯但同樣私密:一,我對那惡名昭著的玻璃琴的好奇心——我一直都很想親耳聽一聽它的聲音;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張迷人臉龐勾起了我的興趣。值得一提的是,我只能對其中一種好奇心做出解釋,我覺得,是約翰經常說什麼女性的陪伴有益健康,才勾起了我對異性短暫的興趣。我只能以這種假設來解釋自己不理性的感覺,除此之外,我實在不明白一個普通已婚女子的照片為何會對我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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