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師。”蔓蔓捏緊了衣襬,不自禁地咬起了唇,是隱隱約約的憤怒使得唇都青了起來,“你們是國家幹部,你們是被國家和人民尊重的人,你們有地位,你們有穩定的工作,有榮譽。所以你們不知道,你們或許看到但沒法 會到,那種生活在底層中的人的痛苦和掙扎!”
“囡囡——”鍾夫人都被她突然變得很嚴厲的聲音嚇一跳。
蔓蔓努力地想平息這口氣,可她發覺沒有辦法辦到,這種痛苦,不僅僅是發生在她養父身上,也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所承受的。哪怕她現在富有了,她現在生活安逸了,但過去所受過的種種磨難是沒法從她骨子裡除去的。沒錯,她骨子裡流的是陸家的血,然在她成長過程中那些經歷那些折磨,同樣給她烙下了溫家的痕跡,是永遠無法除去的烙印。
烙印或許痛苦,或許令她自卑自傲,可她認為不能否認這個過去存在的東西。如果她否認了,就是否認了一個人的根本。這會和一個國家否認自己遭受過的屈辱是一模一樣的後果。
“鍾老師,或許我說的,你會覺得我說的過火。你可以指責一個沒能盡到責任的父母,但是,你不能指責一個擁有心但無能為力即便如此卻仍舊全心全意付出的父愛。”
鍾樹康聽著她微喘的氣息,沒有說話。
“我養父對我怎麼樣,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我是他的女兒,如果因為父母用光了積蓄給兒女治病仍不能把自己兒女治好,兒女就此得恨上父母。這樣的兒女,也不能叫兒女,不是嗎?”
鍾樹康站了起來,背起手,走向房間。
鍾夫人見老伴走開了,拉住蔓蔓的手,說:“囡囡,我家老頭子是個正直的,你不要誤解他了。他也只是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所以覺得有些失妥。”
蔓蔓忽然想起了趙文生那時候和她說過的一次話,沉下了臉,想來,她哥打的這個主意已經良久。鍾樹康沒錯,趙文生也沒錯,要說始作俑者,還是她哥。
“我先回去了,師母。”
見她心情不是很好。鍾夫人想留她下來,卻被她執意拒絕。
“這樣,你自己回去行嗎?我找人來接你吧。”鍾夫人實在不敢放她這樣一個人回去,“對了,子業,等會兒過來送花,我讓他搭你回去。”
然蔓蔓是一直走到了門口,鍾夫人追不上,只好趕緊打了電話給過來的姚爺,要他在半路上截人:“子業,囡囡和我家老頭吵了。當然,我家老頭也有些不對。是,你在來的路上看能不能看到她。”
蔓蔓剛走到大街上,迎面一輛吉普,剎住在了她腳邊。
開車的是陳孝義,坐副駕上的是姚爺。姚爺接到鍾夫人的電話,馬上降下車窗留意來往的人,很快發現了她。車門開啟擋在她面前。
蔓蔓看到他,欲繞開。
“囡囡。”他握住她一隻手。
她回頭瞪著他:“放開!”
“有什麼事,上車好好說好不好,我還有事和你說。”握住她的手沒有放,反而加了三分力度。
著方向盤的陳孝義,看著他們兩人這樣僵持,都有些擔心,小聲應景地催了句:“交警來了。”
就這一猶豫,她被拽上了後座。
陳孝義馬上把車門一鎖,踩下了油門,不給她走開的機會。
吉普是在車河裡面慢慢開著,製造時間。車速慢雖慢,可車內如火一樣炙熱。陳孝義從沒像這樣,感到一種爆炸的危機。從車前鏡可以看到蔓蔓的臉,此刻是比君爺那張閻王爺,要可怕上三分不止。
姚爺攏著雙眉,使勁兒 。應說這事兒穿幫是遲早的事,然而,似乎結果比他們想象中要更棘手。
“我哥呢?”終於從沉默 聲的聲音,是讓車內的兩個男人都可以驚跳,月兒眉一挑,“他真行,讓你做掩護,他自己在幕後躲著不出來,這樣,你當了好人,他也當了好人,是不是?”
“囡囡——”姚爺應的聲音有些怯。因為她的話總是一針見血。
“他想讓我姓陸就姓陸,他找我爸麻煩算什麼!”蔓蔓爆了,“他想裝作君子,但其實就是個小人!”
陳孝義都被她突然放出來的聲音嚇到,踩住了剎車。車輪在地上打滾了一圈,緩緩停駐。
據他們知道的她,是從不發脾氣的。今天見她暴怒的樣子,的確很可怕。何況,不是可怕而已,是讓人都心驚 跳起來。
陳孝義能從車前鏡裡頭看見姚爺一絲髮白的臉,自己的臉色,怕也是不大好過。他的指頭轉著那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