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陰陽兩隔!道觀中含冤女鬼的以命相救終於感動了五華仙帝,仙帝將她帶回天庭,日夜相伴,可是……!”
老著又一拍驚堂木。
“可是!那一役中,同樣被女鬼所感動的,亦有他人。那便是與五華仙帝同胞兄弟,卻最終墮入魔道的魔族之王,無妄!”
周圍認真聽書的眾人應景地發出一聲驚歎。
老者摸摸鬍鬚,嘆道:“也說那女鬼紅顏禍水。魔帝為了奪回她,竟與仙界站開一場大戰!五華仙帝領兵迎戰,魔帝對情敵自然要下狠手,五華仙帝因與女鬼日夜貪歡,法力本就不足,那一役中,身受重傷……”
四周傳來一片嘆惋之聲。
“但是!”老者講到激昂之處,重重一拍驚堂木案。
“但是,最關鍵的時候,那女鬼竟掙破了仙帝的捆仙索,衝上前來,以身擋了魔帝那致命的一擊!鬼魂之身怎堪那麼重的必殺一擊?因是立時桃花漫天,女鬼,魂飛魄散,再無他法重入輪迴,自此涅滅於天地之間……”
當下一片寂靜。
老者一聲長嘆,“唉!可嘆那魔帝也是一個情種……當下自毀靈元,隨女鬼而去。五華仙帝從此靜修於桃花苑,不問世事。天高雲淡,山長水遠……”
“這也正是那一場命中註定的情劫啊!可見情之一字傷人至深,毀人之切……”
四周一片感嘆。人群裡頭,興是有一個少年。完全沒有半分被感動的意思,擰起眉毛:“這說的啥狗屁玩意兒?”
說書的老者耳朵頗好使,動情之餘拿眼角瞥了他一眼:“公子可是在質疑老朽這段書文的真實性?”
少年挖挖鼻孔:“你真聰明。”一揮手,“小爺我看這老頭兒不順眼,旺財來福招財進寶,給小爺把丫揍一頓。”
登時,從少年身後的人群裡頭擠出四條黑壯大漢,抖擻精神,二話不說挽開袖口,按住說書老者,八個拳頭將揍下來的時候卻又停住了。
少年挑眉:“咋不揍了?”眉毛還沒挑到一半,從側裡彈出來一隻纖纖玉手,兩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擰住少年的耳朵:“你要揍誰,嗯?”
“……姐?你咋來了?……先放開,疼疼疼疼疼……”
女子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杏目一瞪,一巴掌拍在少年頭上:“少廢話!”對著四個大漢豎起眉毛,“讓你們看著他不是讓你們助他為非作歹!還不快放人?這月月錢別想要了!”
蔥指死命按上少年的額頭:“忘了我和你說什麼了,啊?你是這次恩科的狀元郎,即將上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在盯著你!你倒好,啊?長本事了是不是?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要欺壓人也得等這陣子風頭過去再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少年一反剛才的土財主樣兒,脖頸子一縮眼一眯縫,小小聲道:“小爺我聽那老頭兒瞎謅聽的不爽……”
女子怒吼:“不爽你可以不聽,誰逼你了!而且人咋就瞎謅了?你說你,哪天不好非選今天!你看那邊!”纖纖玉手一抬,指的湖岸邊上的一棵盛放的桃樹。
少年順著那個方向看去,頓了一頓。
女子道:“看好了,那可是你日後的頂頭上司,右相廖落廖大人!今兒聽聞你才識淵博人中龍鳳,廖大人惜才心切,特地來府裡頭看你一看。帶他來尋你之前我在人面前把你誇的跟個什麼似的,結果現在倒好,一來就看到那麼一出!你說咋辦?”
盛放的桃樹下的那人一身扎眼的大紅袍子,如雲般烏黑的發上卻未有多少飾物,僅一根黑沉沉的木簪,不曉得是什麼材質。額心繁複圖案血紅,映的似雪的面板更白。完全不似傳聞中的又老又醜,反而煞是好看。
見少年看來,瀲灩的眼彎起來,嗓音和著輕輕柔柔的風,平和悠然。
“在下廖落。初次見面,閣下安好?”
少年也一抱拳,咧嘴,嘿然露出一口白牙:“安好安好,都安好。”
與君再世重逢日,錦衣翩翩一少年。
那時候一定有暖陽淡雲,春城桃花似錦,方外雲淡天高。
多少中間的因緣糾葛浮生愛恨皆彈指而過。樹下一瞥驚鴻,萬般因果萬般前塵,皆盡散在了風裡頭。
少年,錦衣,桃花,桃花下的人。
一切似是重新開始又似是從未結束,依然完滿如初。
——《時有落花至》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