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來源於和丁霞相處、被廠里人非議“無能”、“守不住老婆”。
他的父母,既不理解他,也不理解他的痛苦。
不過好在最近一段時間,廠裡沒多少人議論他和丁霞了,不是大家對八卦喪失興趣,而是因為有更要緊的事情,降到了他們頭上。
耀華機械廠,終於撐不下去了。
廠裡領導說,廠子可能要被賣掉,職工們每人拿一筆買斷的錢,從此就得自謀出路了。
大家都慌了!
那些本來就在外頭有營生的,雖然在廠裡掛個名,但主要來源不靠這份死工資,所以還沒什麼,然而大部分人,真的就靠每個月的這點來源。一旦廠子賣掉,那五六萬的買斷工齡根本不夠花的,這不是要人命麼?
豆腐沒覺得什麼,他們家也就他和他二哥在廠裡,他二哥人精明,早就在外頭兼職做銷售,眼下風生水起,不缺這點錢,豆腐雖然面臨下崗,頂多再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可是當豆腐得知,廠子是被瀛海地產給買下來的時候,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該不會……顧海生是故意的吧?
旋即,豆腐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麼大的事,涉及上千萬的資金,顧海生怎麼可能單單為了他,就讓耀華機械廠倒閉呢?
豆腐在心裡嘲笑自己,又有點傷感:他總想和顧海生扯上點聯絡,也不想想這邏輯多牽強,他倆都分手一年了,真要報復他,顧海生早下手找別的茬了,他也用不著整這麼大動靜。
但是廠子裡的職工們,卻好像是被顧海生刨了祖墳,一個個提起他來就咬牙切齒,把這個大地產商說得像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每次聽見這種言論,豆腐都很生氣,默默替顧海生辯駁,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在同事們罵顧海生時,淡淡地說:“何必罵買家呢?難道不是咱們廠自己做不下去,才走到這一步的?”
那幾個同事一聽,不依了:“說得容易!現在到處都不景氣,咱們廠熬到如今已經是個奇蹟了!你怎麼能說是咱們廠自己的錯呢?”
“優勝劣汰,難道這有什麼不對?”豆腐笑了笑,“本來就在死撐,撐不下去賣掉,不奇怪。”
材料科的科長咳嗽了一聲:“小阮,你別忘了,你是照顧進廠的,咱廠真的垮了,你不一樣也沒飯吃麼?”
又有個科員冷笑道:“他不怕!他有能耐,他跟著他二哥,怎麼會捱餓呢?”
豆腐沒有生氣,他抬頭看看那個同事:“我怎麼都不至於讓我二哥養著。我知道大家生氣,我只是說,生氣的矛頭不該對著瀛海。冤有頭債有主,廠子撐不下去該找廠長書記,再不濟,也該去找市政府——政府不批文,他顧海生再有錢,買得了麼?”
豆腐這麼一說,大家都沒話說了,其中一個悻悻道:“我們還真打算去市政府門口遊/行,昨天噴漆車間那邊說了,他們都打算去呢,五個車間加宣傳保衛後勤,都有人去,問咱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豆腐淡淡地說,“要去一塊兒去。”
他態度忽然變得如此堅決,同事都面面相覷,有一個就試探著說:“那你肯在抗議書上簽名麼?小墨,你要是簽了,我也籤!”
豆腐淡然一笑:“當然肯,你拿來,我就籤。”
豆腐在抗議書上簽名的事,被他二哥知道了,他二哥趕緊打電話給他,苦口婆心勸他別湊熱鬧。“你說你又不是沒錢生活,又不是廠子倒了沒飯吃!你摻和這種事幹什麼!小心得罪大領導!到時候連你的下崗費都拿不到!”
豆腐在那邊卻笑起來:“我一個小小的倉庫保管員,能得罪什麼大領導呀!人家踩螞蟻還嫌抬腳費力呢。二哥你別管了,同事們都籤,連我們科長都簽了,就我一個人不肯籤,你說往後我這面子往哪兒擱?”
豆腐的二哥一聽,也沒話了,但他還是嘟囔道:“小心被大領導知道……”
放下手機,豆腐想了想也覺得好笑,他倒是挺希望有大領導看見這抗議書,看見他的簽名。最好就讓那個最大最大的,姓顧的“領導”親眼看見,那才最好呢。
豆腐原以為大家只是說說,卻沒想到不久後,抗議的事情真的如火如荼幹起來了,組織者竟然還寫好了大排大排的橫幅,白底黑字,看上去觸目驚心。
因為簽了名,所以豆腐也湊熱鬧,跑去看了那些橫幅,別的倒還好,唯有一條把他刺激到了,那條寫的是“顧海生侵吞我們的血汗錢斷子絕孫!”
豆腐差點摔一跟頭!
他暗想,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