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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過了一會,他緩緩地舉起他的左手,直到額邊,脫下他的小帽,隨後他的手又同樣緩緩地落下去。冉阿讓重又墮入冥想中了,左手拿著小帽,右手拿著鐵釺,頭髮亂豎在他那粗野的頭上。

儘管他用如此可怕的目光望著主教,但主教仍安然酣睡。月光依稀照著壁爐上的那個耶穌受難像,他彷彿把兩隻手同時向他們兩人伸出,為一個降福,為另一個赦宥。忽然,冉阿讓拿起他的小帽,戴在頭上,不看主教,急忙順著床邊,向他從床頭能隱隱望見的那個壁櫥走去,他翹起那根鐵燭釺,好象要撬鎖似的,但鑰匙就插在那上面,他開啟櫥,他最先見到的東西,便是那籃銀器,他提著那籃銀器,大踏步穿過那間屋子,也不顧弄出聲響了,走到門邊,進入祈禱室,推開窗子,拿起木棍,跨過窗臺,把銀器放進布袋,丟下籃子,穿過園子,老虎般的跳過牆頭逃走了。

十二 主教工作

第二天一早,卞福汝主教正在他的園子中散步。馬格洛大娘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

“我的主教,我的主教,”她喊著說,“大人可知道那隻銀器籃子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的。”主教說。

“耶穌上帝有靈!”她說。“我剛才還說它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主教剛在花壇腳下撿起了那籃子,把它交給馬格洛大娘。“籃子在這兒。”

“怎樣?”她說。“裡面一點東西也沒有!那些銀器呢?”“呀,”主教回答說,“您原來是問銀器嗎?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大哉好上帝!給人偷去了!是昨天晚上那個人偷了的!”一轉眼間,馬格洛大娘已經用急躁老太婆的全部敏捷勁兒跑進祈禱室,穿進壁廂,又回到了主教那兒。

主教正彎下腰去,悼惜一株被那籃子壓折的秋海棠,那是籃子從花壇落到地下把它壓折了的。主教聽到馬格洛大娘的叫聲,又直起身來。

“我的主教,那個人已經走了!銀器也被偷去了。”她一面嚷,眼睛卻盯在園子的一角上,那兒還看得出越牆的痕跡。

牆上的垛子也被弄掉了一個。

“您看!他是從那兒逃走的。他跳進了車網巷!呀!可恥的東西!他偷了我們的銀器!”

主教沉默了一陣,隨後他睜開那雙嚴肅的眼睛,柔聲向馬格洛大娘說:“首先,那些銀器難道真是我們的嗎?”馬格洛大娘不敢說下去了。又是一陣沉寂,隨後,主教繼續說:“馬格洛大娘,我佔用那些銀器已經很久了。那是屬於窮人的。那個人是什麼人呢?當然是個窮人了。”

“耶穌,”馬格洛大娘又說,“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姑娘,我們是不要緊的。但我是為了我的主教著想。我的主教現在用什麼東西盛飯菜呢?”主教露出一副驚奇的神情瞧著她。

“呀!這話怎講!我們不是有錫器嗎?”

馬格洛大娘聳了聳肩。

“錫器有一股臭氣。”

“那麼,鐵器也可以。”馬格洛大娘做出一副怪樣子:“鐵器有一股怪味。”

“那麼,”主教說,“用木器就是了。”過了一陣,他坐在昨晚冉阿讓坐過的那張桌子邊用早餐。卞福汝主教一面吃,一面高高興興地叫他那啞口無言的妹妹和嘰哩咕嚕的馬格洛大娘注意,他把一塊麵包浸在牛奶裡,連木匙和木叉也都不用。

“真想不到!”馬格洛大娘邊走來走去,邊自言自語,“招待這樣一個人,並且讓他睡在自己的旁邊!幸而他只偷了一點東西!我的上帝!想想都使人寒毛直豎。”

正在兄妹倆要離開桌子時,有人敲門。

“請進。”主教說。門開了,一群兇巴巴的陌生人出現在門邊。三個人揪著另一個人的衣領。那三個人是警察,另一個就是冉阿讓。一個警察隊長,看上去是率領那群人的,開始時站在門邊。他進來後,行了個軍禮,向主教走去。

“我的主教??”他說。冉阿讓先頭好象是垂頭喪氣的,聽了這稱呼,忽然抬起頭來,露出大吃一驚的神色。

“我的主教,”他低聲說,“那麼,他不是本堂神甫了??”“不準開口!”一個警察說,“這是主教先生。”

但是卞福汝主教盡他的高年所允許的速度迎上去。

“呀!您來了!”他望著冉阿讓大聲說,“我真高興看見您。怎麼!那一對燭臺,我也送給您了,那和其它的東西一樣,都是銀的,您可以變賣二百法郎。您為什麼沒有把那對燭臺和餐具一同帶去呢?”

冉阿讓睜圓了眼睛,看著那位年邁可敬的主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