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說話礙著你哪隻耳朵了?”
殷滄海目光如刀:“滿嘴噴糞,你說礙著誰了?這是吃飯的地方,想亂噴趁早找茅房。”
“他媽的,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句試試?”
魁梧大漢立刻急了,衝上來便要揍人,身旁同行的文士嚇白一張臉,三五個人拼死勁拉住他:“別別別,有話好好說,萍水相逢這是何苦啊。”
不住口的連聲勸,心裡暗罵這個莽漢,打架也先看明白形勢。人家身上揹著劍,放眼那一片五六桌顯然都是認識一夥的,個比個五大三粗,一打眼就沒一個是善茬。他衝上去能有好果子吃?
死拉硬勸把莽漢拉回座位,方巾文士走上來代為斡旋,抱拳施禮客氣說:“這位兄臺,大家都是出門在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這是何必呢?有話好好說,不知我這位兄弟,是哪裡得罪了兄臺?若真有錯,賠禮就是。”
殷滄海鼻子一哼:“他剛剛嘴裡不乾不淨在罵誰?自己說了什麼還用問我?”
莽漢立刻跳起來:“怎麼?老子罵龍女關你屁事?哪句罵錯了?你要說不出道理老子才跟你沒完。”
“哪句罵錯了?”
殷滄海一聲冷笑:“你口口聲聲說是龍女在禍害天下,那我問你,潛翔元年九月十七,秦州渭河驚現神龍擺尾,你聽說過沒有?”
當然聽過,這麼轟動的事,天底下還有誰不知道。
莽漢不明白:“那又怎樣?”
他接著問:“神龍擺尾是幹了什麼事?你又聽過沒有?”
方巾文士茫然作答:“好像……是擋了洪水,秦州州府渭城都因此逃過一劫。”
殷滄海臉色更不善:“既然聽過還敢亂噴?當時沿河百姓被捲進洪水足有數千人,這些人事後卻安然無恙,無損無傷。你們自己說,如果龍女有意報復天下,又有什麼理由要擋洪水救渭城?當時就被捲進洪水的人,豈非正該第一撥死?”
這一問,才把幾個人全都問住了,面面相覷,這個……是啊。
魯莽大漢不服氣:“可是,天底下的禍患都是水鬧的,這是有目共睹。龍主水總沒有錯吧?不是她還能是誰?”
殷滄海一聲冷笑:“龍?世間的龍多了,上有天龍下有地龍,河中龍為虯,海中龍為蛟,更有九子神獸各鎮一方,你又知道該找哪家去算帳?”
呃……龍還分很多家?這個……有人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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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口舌之爭不歡而散,再上路後氣氛更顯陰沉。鏢隊一行人都不知道殷頭兒今天這是怎麼了?以往出門在外,三令五申,他最不容許無端惹事,今天倒好,自己先拍桌子瞪眼。認真理論起來,別人說話聊天,也實在沒惹著他呀。
“這還用說?殷頭兒本來就心情不好,臉都陰了一路了,心裡窩火看誰能順眼?八成是拿這幫人撒氣醒脾了。”
嗯,對對,有道理。鏢局漢子因此更加謹慎,沒事別招惹,誰也不想再成出氣筒。
一路上,殷滄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龍女施行報復,禍害天下?這種說辭實在讓他切齒。可惡!又是這樣,無端揹負罵名到底為什麼?玉兒報復了誰?禍害了誰?天下災荒萬民苦,說起當今亂局她明明也和所有人一樣憂心,怎麼到頭來又成千夫所指的萬惡源?
由此,他又想到潼關的兄弟,枉死的大威,固執的小賀,說什麼忠君報國、轟轟烈烈,大將本應陣前死。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以凡人之軀偏要做世間之神,一雙手明明沾滿鮮血,為一己私慾行盡諸惡骯髒,卻僅僅因為頂了這個頭銜,就讓多少人心甘情願為其賣命赴死,甚至執迷不悟拉都拉不回來。皇權壓在頭頂,憑什麼竟可以天經地義?伴君如虎,翻臉無情,自古帝王有哪個不是殺人不眨眼,這種人憑什麼竟可以在人間成神受頂禮膜拜?而反觀真正的神靈又是何境遇?玉兒自不必說,麒麟又如何?病弱纏身難求好活,豈非皆因天地無仁?被人覬覦家中寶,百般算計時何曾有半點手軟心虛?為什麼?莫非就因為他是民?頭上沒有功名,手中沒有權力,甚至也沒有辟邪之流的鎮世神威,所以就可以為所欲為?而就算辟邪、饕餮之流又能好到哪去?捫心自問,若在平日不顯神威不露相,誰會把一個街邊髒兮兮的流浪小孩放在眼裡?討厭礙眼時,打罵起來會留情嗎?為何非到用力量說話時一切才都變了模樣?那麼歸其本源,世人頂禮膜拜的到底是什麼?是神性還是神威?神性在真、在善、在美、在純,真的會有人敬畏這些東西嗎?或者,純粹只是敬畏於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