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孤道寡呢,雖說大病初癒,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但偌大一個帝國,哪裡離得開大當家的,竟無人心疼皇上的病體,出面於涉,也就由得他撐著身子,出面與內閣大臣們聚會。權仲白走近後殿時,便覺得皇上面色蒼白,似乎好容易養出來的一點元氣T又操勞得虛耗了去。
他眉頭才是一皺,皇上便多少有些討饒意味地道,“已經讓人去熬補藥了,子殷你就別嘮叨了吧”
連太監和封錦也不是什麼清閒人,今日不在身邊服侍,餘下幾個內侍雖也受寵,但當著皇上的面,卻絕不敢多嘴。權仲白看了他們幾眼,都無人出來告狀,他嘆了口氣,“昨晚上又沒睡好吧?傳您的那套工夫,可要勤練。不然思緒不澄明,晚上睡不好,元氣培養不起來,只會越來越差。這痊癒的希望,可就更加渺茫了。”
“古往今來,有誰得了這個病,不是拖日子罷了。”皇上倒是看得很開,他半是失落、半是自嘲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見權仲白皺起眉,便又為自己辯解,“子殷你是知道朕的,朕心裡,事情多啊。”
皇上今年也不過才三十歲上下,正是年富力強時候,心中有多少雄心壯志,是可想而知的。偏偏他又極為清醒,深知這萬壽無疆,不過是自欺欺人,他的身子和普通人相比,還要再孱弱一些。一旦得了肺癆,要再痊癒,幾乎純屬痴人說夢。這個訊息對他的打擊,不能說不深遠,自從知道實情以後,皇上有一陣子,幾乎都夜不能寐。如今會把這話說開,其實也算是漸漸開始接受現實了。權仲白在他跟前坐下,也嘆了口氣,道,“把手伸出來吧。”
他摁了摁皇上的脈門,便吩咐左右,“把我開的黃精湯煎一服來,其中黃精減上兩分,枸杞多加一分。”
自然有人應諾了,轉身便去操辦。皇上揚起一邊眉毛,怕是見權仲白始終不提,也就主動發問。“小二子的高燒如何了?看你神色,應該不是什麼大病吧。”
“就是小孩子調皮。”權仲白輕描淡寫,“最近功課多了,他不願上學,藉著身邊人生病的機會,便興風作浪起來,我已經收拾過他了。”
皇上顯然便鬆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看到權仲白神色,眉眼不禁一凝,他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待人都散盡了,權仲白方道,“這孩子心眼很活,是要比皇三子靈巧一些。他今兒告訴我,覺得賢嬪娘娘,還比淑妃娘娘更疼愛他幾分。”
寥寥數語,便把皇次子那番話說了出來。“曉得以小見大,又懂得為生母避嫌,以他年紀,算是相當聰慧了。”
皇次子的天分,雖然皇上也有了解,但牛家使勁居中鼓吹,也是任誰都無法否認的,唯有在這件事上,才真正見出他確實是一塊璞玉。皇上神色難測,眉眼間似喜似憂,好半晌,才沉吟著道,“仲白,這件事怎麼答,你是該先同我商量的。”
權仲白和任何一個病人說話,往往都不大客氣,即使對方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他答得亦很坦然,“母子天性,任何事情都割裂不開。再說,這種事紙包不住火,雖然檯面上沒有風聲,可知道的人卻並不少。就算你能耐再大,也改不了他孺慕生母的心情——再說,你只想想林中冕,便知道你對這孩子,是有些過分求全了。”
皇上面色一窘,倒也無話可回,只好於笑道,“你倒也是言之成理。”
頓了頓,又有點不甘心,想要找回場子似的,自言自語道,“不過這麼一來,孫家、楊家,心裡就安穩多了。”
這是在暗示什麼,權仲白難道還聽不懂?他可不怕和皇上來這一套,當即便道,“嘿,陛下,天理不外人情。任何人都有私心,您要真這麼想,那可就誰也都不能信了。”
皇上也有些尷尬,他訕訕然地,倒有些孩子脾氣。“我又沒說不信你——子殷,你欺負我一個病人,心裡很有滋味?”
權仲白笑而不語,兩人一時都未曾說話,室內倒是沉默了下來,又過了一會,皇上才喃喃自語,又像是感慨,又像是解釋。“琦瑩這個人,是簡單粗糙了一點,但也就勝在簡單。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總是得要為接任的考慮……多一手準備,總比少一手準備來得好,有時候,朕也只能在很有限的選擇裡,權衡得失利弊。”
他自嘲地一笑,“本來有些事,想要從容收拾的,也不能不往上提一提了,朕還在的時候,不論天下局勢怎麼繁複,我都有信心壓住,可一旦主少國疑,有些本來不當回事的危機,也許轉瞬間便能傾國滅種,或者更有甚者,讓大哥覷得機會……到時候神州大陸要動盪到什麼地步,可就誰都難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