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國公既然讓他往下說,他便自然地說起了權季青的謀劃。“從前四少爺還小的時候,二少爺也住在家裡,他時常會去找二少爺玩耍,這個我們在二少爺身邊服侍的時候,也是見到過的。二少爺屋裡的醫案,四少爺拿起來就看,二少爺也並不阻止。往往還指點他幾句,只是這些醫案,都是二少爺給那些無名小卒編寫的,真正達官貴人們的脈案,二少爺一般都放在一邊。只是四少爺少年好弄,有時偷偷翻看,被我們撞見,我們也都不說什麼。”
“家裡的規矩,我們這些下人亦很明白,要做當家人,可不能只有個長子的名分,大少爺中庸了些,子嗣又困難,遲遲沒有嫡子,二少爺閒雲野鶴,三少爺性子魯直,這個家將來落到四少爺肩上的可能,似乎更大。”喬十七說起這些事來,倒是非常地大膽,“我們這些下人,看人眼色行事,自然也就都對四少爺有些格外的尊敬。四少爺怕也是做這樣的想法,那年冬天,您從動念給二少爺續絃起,四少爺的心情就一直都不是很好。這天,他忽然把我拉到一邊,問我能不能為他做一件事……”
接下來的事,也就無須贅述了,喬十七受權季青所託,把一支上等的地黃,換入了昌盛隆驗過藥的上等包裹裡。昌盛隆在和同和堂結賬時,已經將藥物清點檢驗完畢,以兩家的關係和同和堂的信譽,他們自然也不會多懷疑什麼,而這一支極上等的地黃,也就隨著昌盛隆對焦家的巴結之心,以及焦家庫管對蕙孃的尊敬之心,化作了藥渣,融到了蕙孃的那一碗藥裡。
因是在國公爺跟前,喬十七說得更細,有鼻子有眼的,將權季青的一言一行,自己如何換藥的事,都說了出來。還提出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名,竟比和權仲白、蕙娘交待得還要詳細。他的誠意,倒也是可見一斑了。
他剛開始敘述時,權夫人、太夫人還不斷望向權季青,待他說到後頭,兩人反而也都不看權季青了,太夫人閉目沉吟,權夫人眉頭越蹙越緊,只是望著手中的茶杯出神。倒是權季青,越聽唇邊笑意越濃,等喬十七說完了,他禁不住還呵呵笑了幾聲。
良國公便望向他,徐徐點頭道,“想來,你也是有話要說的了。”
權季青和聲說,“父親,空口白話,如何做得了憑證?三掌櫃能這樣說我,也能這樣說大哥、三哥,我們兄弟感情本來不錯,二哥在家的時候,誰都經常到立雪院去。只是後來立雪院有了女眷居住,我們才去得少了。”
他掃了蕙娘一眼,似乎頗覺好笑,“難道就憑著他的這一番話,我便成了個大惡人了?且不說當時我年紀還小,哪裡想得到這方面,就是我想到了,又安排三掌櫃給我做了這件事,我都這樣狠毒了,事後難道還不把三掌櫃滅口了事?二哥二嫂忌諱我、要對付我,我走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血口噴人吧!”
聽他意思,竟真是打算矢口否認了……
沒憑沒據,怨不得人家不認——蕙娘雖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到底還是感到一絲失望,她暗下了一番決心,這才若無其事地道,“四弟,你要不對付我,我又何必忌諱你?你比得上你哥哥的地方,可沒有幾處。”
她這還是用上了激將法,想要激一激權季青露出一點破綻,可權季青一聽這話,頓時便露出受傷神色,他大聲道,“我比不得二哥本事,我自己心裡清楚,可我也不是沒有氣性。二嫂,你別逼人太甚!”
權仲白嘆了口氣,才要說話,良國公已是一聲斷喝,“夠了!像什麼樣子!”
他自己穩了穩,把情緒給鎮定了下來,才望著權季青,不知為何,竟還微微一笑,方才和緩地道,“的確,只有人證,並無實據,三四年前的事了,不管是誰做的,也都留不下什麼證據來。”
在良國公微笑時,權夫人的神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但她並未開口打斷良國公的話頭,而是仔細地聆聽著良國公最終的決斷。
“但……”良國公掃了室內眾人一眼,才慢吞吞地道,“我要是就信了這話呢?”
此言一出,眾人反應不一,權季青面色大變,他又是痛心、又是受傷地望了父親一眼,長身而起,一字一句,都似乎痛徹心扉,“好、好,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嫌我只會給您添麻煩,不若二哥有用。好容易有個話頭,您就要趕我走了!”
他再看了母親一眼,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這才調頭冷冷瞥了蕙娘一眼,忽而一把便扯開了上衣盤紐,露出了裡頭雪白的中衣——
以及那上頭橫七豎八,胡亂綁著的火藥包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的塔。利。班啊!
…………汗,權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