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客,鄰居來了,也會跟她們說幾句話,再送人走。
她沒什麼要讓人幫的,而來的人也都刻意不去提謝父之事,只是含蓄地說若有什麼事,派家人來敲下門就好。
有人更直接些,說若是官府來什麼人了,家裡沒什麼做主的需要他們幫,只管上門去敲門就是。
她們家還是有漢子可以倚仗的。
之前他們在謝家幫忙,當時也有平時做人極為硬氣的人領先出了頭,其實也被官府抓了去,但最後還是他們家本家的族人帶頭去官府鬧,還是把人鬧回來了。
有了帶頭的就好辦了,這也給了謝家周圍鄰居們一個主意,大家在這幾日間也商量好了一塊幫忙,就是被抓走了,幾家族裡一合計,到時上門去撈人就是。
謝慧齊不知道在這幾日,她周圍的幾戶鄰居已經碰一塊商量了這麼個章程出來,等上門跟她說的人多了,那個性子直爽的嫂子跟她說就是官府來了人也不用怕,到時候招呼他們家一聲就是,一意會了過來,她眼眶一熱,差點哭了出來。
那嫂子見這個平時最愛笑不過的姑娘家眼睛含著淚,也是嘆了口氣,與她道,“你家阿父跟你平時對我們萬般扶助,我們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的人,就是我們大忙也是幫不上,就只能做這點小事了,你也別想著怕勞煩我們了,若不,你平時叫大伯大哥的這些人都無臉見你們家的人了。”
謝家確是好,自進了楊柳街為家,不說把什麼菜好養什麼菜不好養這等別人家肯定會藏著的事告知他們這等小事了,還帶著他們買種子試著種地,謝大人訊息靈通,知道這往來的行商收什麼,還會叫他們去鄉下收點東西轉個手轉給行商,他們掙點差價貼補家用。
他們也不是沒長心的,往日裡也總幫著這來河西安家的大人家一點。
現在就是他死了,不當這官了,他們受的惠也散不去,總該能做一點就是一點。
“嫂嫂……”謝慧齊忍著淚給這位嫂子鄭重地福了一禮,“慧齊真是多謝你們了,我阿父在地下,想來也是為你們這般的情深義重感慨萬分,請您受了我這一禮罷。”
那嫂子忙不迭地扶了她,“哪使得,我哪使得你一禮,快快起來罷。”
說著忙扶了她起來,謝慧齊感激地朝她一笑。
這一天直到傍晚也沒有見到齊家哥哥來送信,謝慧齊坐在屋中央的廊下看著大門都有些痴了……
這世道有人萬惡不赦讓人苦不堪言,也總有溫情暖意總是讓人惦記著活著。
她是真的還想多活很多年吶,她有一個法子,就想借著一個法子好好地活著,她最想的莫過於看著那兩個小的好好長大。
若不然,她無顏去見地底下的父母啊。
那些年間,他們把她護在心坎上疼著的日子還在她眼前歷歷在目,是他們給了她再世的生命,給了她這個以老充小的人再珍貴不過的父母之情,她總得為他們做點什麼,才能好好地去見他們。
她太想了,想得人都有些疲了——謝慧齊看著那扇不被她最想見的人敲響的門,疲倦地閉上了眼。
她的得失心還是太重了,愧為兩世為人吶。
她兀自感嘆著,突然……
門在這時砰砰地響了。
她猛地睜開了眼。
她沒有動,這時候在西廂廚房那邊的紅豆聽到敲門聲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快步走向了大門……
謝慧齊沒有動,眼睛卻緊緊盯著門。
她知道可能又是另一個上門來說話的相熟的人,她知道大半會失望的,但她還是難以揮去希望……
“姑娘,”那廂門邊的紅豆狂喜地轉過臉來,朝謝慧齊大聲地喊著,“姑娘,你快快過來,你等的人來了。”
她喊得那般的欣喜若狂,等了送信的人好久的謝慧齊也是不帶眨眼的,極度的歡喜讓她根本來不及裝什麼矜持,雙手提起裙子就從廊下往門邊狂跑了過來,連綁著髮間的白布鬆了,頭髮散在了風中也不知曉。
這以至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齊君昀就看著那大風中揮舞著一頭黑如濃墨髮絲的女孩兒朝他奮力地跑來,那堅決的樣子就似什麼東西也阻擋不了她朝他的靠近,這讓他不由詫異地揚起了眉頭。
那是齊君昀漫長的人生中見到的他妻子第一個最美的模樣,也以至於就是在他輝煌的一生走到盡頭的那一刻,他老得連牙都掉光了,他還是能清楚記起那天她堅決向他奮力跑來,頭髮在漫天的黃沙中飛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