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忽然爆發。北伯侯崇侯虎引兵來犯,蘇妲己不顧父親和哥哥的反對,堅持隨軍同行,去給那些在戰場上受傷計程車兵治療。她雖無縛雞之力,卻至少可以用顫抖的雙手為他們包紮傷口,用溫柔的歌聲給他們快樂。起初她會因為傷口泉湧而出的鮮血暈眩,可是後來,從士兵零星的對話中,她隱隱瞭解到戰爭的緣由。於是,她強迫自己不再害怕,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裡,每一個戰士都是在為她而戰。而事實上,所有的翼州勇士也甘願為妲己這樣一個善良而美麗的仙子,流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然而,小小的冀州城缺兵少糧,失敗終將無可避免。送妲己入宮已成為結束戰爭的唯一可能。雖然一個軟弱的女子根本沒有能力幫助父親和哥哥贏得戰爭,但她卻能夠犧牲未來的幸福去換取全城百姓的安寧。
於是,她漠然地看著蘇護父子皺著眉頭準備車輦和貢禮,雖然父親從來沒對她說過,但她能感覺到深藏在父兄胸中的屈辱,所以她絕口不提自己的委屈。儘管在她從小的幻想中,自己的丈夫不但是一個像父親和哥哥一樣力可拔山的英雄,而且有著最深情的目光,最溫暖的心靈,絕對不是那個人們言傳中昏庸無道、荒淫殘暴的紂王!
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是會夢見與一位男子相會,伴隨著一陣悠揚動聽的琴聲,他輕輕地、毫無預兆地來到她的身邊,彷彿一朵從九霄雲外飄來的浮雲。雖然她未瞧清過男子的面目,只記得他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但那男子給她的感覺卻是那樣的熟悉,似乎已與她相處了很久很久,令她相信,他會在某一時刻、某個地點突然出現,然後帶著她遠離這紅塵俗世,到一個沒有戰火的地方,去過神仙一般的生活。
可是,現在的她即將入宮為妃,所有的幻想都被冰冷的現實擊得粉碎。每每午夜夢醒,她倚著被淚溼透的繡枕呆呆坐到天明。只因為,她可以默默接受無可抗拒的命運,卻無法接受父親、兄長和周圍人對自己的突然疏遠:昔日的姐妹都用妒忌羨慕的眼光望著她,彷彿恨不能取而代之;父親兄長一再提醒她入宮後不可意氣用事,以免惹惱紂王誅連家族;就連那些曾經為她流血戰鬥計程車兵們,也在背後暗罵她貪圖富貴、是紅顏禍水;甚至臨行時,向來疼愛她的母親也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定要用心侍奉天子,莫要冒犯天威……
而從此之後,她的名字已經被“貴人”替代,恐怕以後還將會是“王妃”甚至“王后”,除了那個尚未見面的紂王,她的下半生裡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輕輕地喚她一聲“妲己”……
離朝歌越來越近,妲己也越來越瀕於崩潰,如果可以不計後果,她寧可用死亡結束這凡塵世間的煩憂。至少在她前十七年的生命裡,已經得到了許多許多的快樂……
蘇妲己一邊流淚,一邊麻木地想著,派來服侍她的宮女不知新主人的脾性,又見慣了宮中后妃的喜怒無常,皆是遠遠避開,不敢打擾。
忽然,一陣琴聲悠然傳入她的耳中。這琴聲似遠似近,初時幾不可聞,漸漸清晰起來,錚錚如流水連綿而不休,如冰雪透徹而高潔,如流雲縹緲而無形,如花香芬芳而清雅……
蘇妲己精神一振,她精通琴律,卻從未聽過此曲。那琴聲曲意古雅,彈琴之人必是一位沖淡寧和的秀士。她忍不住凝神細聽,發現琴聲是由右邊一間小屋裡傳來。
蘇妲己大覺驚訝,想不到這小小的恩州驛裡卻是藏龍臥虎,而且想必驛丞早已將閒人遣走,這人竟然能夠不避耳目,深夜調琴,定是有些來歷,又思及自己那從未訴之於口的綺夢,不免心中一動,生出想見一見那彈琴人的念頭。
當下蘇妲己朝那間小屋走去,那縷琴聲猶如正目睹著她的行動,忽然轉為舒緩,充滿喜悅迎賓之意。
待妲己來到房前,看那房門緊閉,抬手欲敲又覺夜深不便,正猶豫時,琴聲忽又一急,而那房門也突然輕開一線,似乎在催促她入內。
妲己一橫心,推門而入,卻是一呆,屋中空空蕩蕩,僅在屋中央擺放了一座大大的屏風,哪有半個人影?
而那琴聲並未停歇,反而由高昂激越轉為低沉纏綿,更透出一股靡靡之意。月色如水,風兒輕柔,彷彿正有一雙大手輕輕撫觸著她的長髮,她感覺到撫琴之人正在某個地方注視著自己,毫無顧忌地用琴聲盡情表達著傾慕之意。
蘇妲己聽得真切,心中不由有些不悅。她性情端淑,以往在冀州城中不乏浪蕩子弟風言風語地撩挑,她卻從來不假辭色,想不到這撫琴之人竟也會如此。冀州侯進女朝歌之事天下皆知,彈琴之人必知自己的身份,可仍然如此冒犯褻瀆,足可治他欺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