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他提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教堂?”他茫然地重複道。教堂?“我不去教堂。”
“可是你不同莉拉、加文和我一起去嗎?”
“最近幾個星期我一直沒去,不是嗎?”他說,希望他的回答令她滿意。
“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在新家安定下來,”安琪兒對他說,似乎奇怪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問莉拉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去,她就是這麼對我說的。”
“是她說的,是嗎?”他掃了一眼莉拉,她正忙著為一家四口準備一頓現成的早飯。她碰上了他的目光,但沒有給他提供幫助。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向安琪兒。
“我很長時間沒有去教堂了,”他說,一時感到語塞。
“你難道不想為了能去天堂而去教堂嗎?”他的女兒依然靠在他的膝蓋上,抬頭看著他,大大的藍眼睛裡充滿疑問。
怎麼辦,他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不能對安琪兒說,他不相信去教堂可以保證獲得天堂的人場券,也不相信不去教堂就肯定得到去地獄的門票。教堂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很有益處的,他當然希望他的孩子從小培養起對基督教義的崇敬。但是他不覺得自己還有這個必要。
他下意識地看了莉拉一眼,請求援助,但是她正忙著往剛剛切好的麵包片上抹黃油。儘管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從她脊背的姿勢隱約看出,她等著聽到他的回答。他回過臉來看著安琪兒。
“我對去不去教堂實在不太在乎,”他承認。
她頓時睜大眼睛,嘴唇驚訝地張成一個圓圓的“○”型。“你應該時刻想著天堂,爸爸。外婆說,必須從小就開始關心你的不潔的靈魂。”
“你的不朽的靈魂,”莉拉敏捷地糾正她。她的目光與畢曉普對視片刻。“不過我認為,在某些情況下,兩個詞都可以用。”
“但是你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安琪兒問。她的聲音裡含著一絲委屈,刺痛了畢曉普的心。然而去教堂?
“我──”
“他當然願意去,”莉拉說著,把一盤切成薄片、塗了黃油的麵包放在桌子中央。一罐果醬“砰”地落在桌上,帶著示威的意思。儘管她的話是對安琪兒說的,但眼睛卻盯在畢曉普臉上。“你父親願意給你和你哥哥樹立一個良好的榜樣。”
畢曉普感到他正在一步步陷入一個圈套。不錯,他仍然可以拒絕。他是他自己家裡的主人,不是嗎?他當然不必非去教堂不可,除非他自己願意多麼做。他掃了一眼加文,捕捉到他眼睛裡洞察一切的神色。顯然,加文一分鐘都不相信他父親想過要為孩子們樹立良好榜樣。相對他的年齡來說,這個孩子實在太成熟、也太冷漠了。畢曉普感到那圈套“咔嗒”一聲把他關住,不禁惱火地咬緊牙關。
“我去換衣服,”他說。
於是,他現在就坐在教堂的長條凳上──他覺得這凳子像是用堅硬的花崗岩做成──聆聽一篇旨在拯救他那不潔的靈魂(安琪兒如是說)的佈道,而他仍然鬧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到了這裡。更糟糕的是,他有一種感覺:今天來教堂等於創下了某種先例,以後每個星期天他都應該到教堂來,祈求天堂的接納。
他看了莉拉和孩子們一眼,他們都坐在他的左邊。安琪兒與他緊挨著,雙手放在膝蓋上,傾聽著牧師的講話,小小的臉上一派寧靜。加文坐在她的另一邊。儘管他的表情和妹妹一樣平靜、安寧,但畢曉普仍能感覺到男孩內心的騷動。他自己像加文這麼大的時候曾經認為,把大好春光虛擲在教堂裡面,實在是一個可悲的浪費。他的嘴角隱約露出一個表示同情的微笑,然後才把目光移向坐在加文另一邊的莉拉。
畢曉普的笑容隱去了,面對她那純粹的美,他簡直透不過氣來。一束陽光,穿過教堂裡位於牆壁高處的一扇狹窄的窗戶。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似乎點燃了熊熊火焰。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她的側面輪廓卻像象牙雕塑一般純潔、典雅。她穿著一件高雅的深黃色綢衣,雙手規規矩矩地握著一本祈禱書,那雙綠眼睛專注地望著牧師,她顯得白壁無瑕、不可觸犯。只有那兩瓣豐滿而性感的嘴唇,背叛了她那純潔的形像。
畢曉普突然想起他上一次到教堂會的情景,那天他阻止了莉拉的婚禮。那天她也顯得無比高雅。精緻的、帶花邊的網狀面紗掠過她火紅色的頭髮、幾乎飄落到地板上,像一個脆弱易碎的框架,裡面鑲嵌著她頎長的身體。一身素白的她顯得貞潔、無瑕,像一個修女。那一刻,他竟以為蘇珊的信上弄錯了,他自己的記憶也出了偏差。他不可能曾經觸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