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瞧了。
沈寒冰在香雪梅林深處轉了一會,聽見左邊有說話聲,忙循聲走過去,走了幾步,便瞧見了。
紅梅樹下,一蹲一站、一大一小。
蹲著的是盼弟,他未婚妻。
站著的是他女兒,四歲乖巧文靜的婉兒。
此刻,他乖巧文靜的女兒正抬著小下巴,斜睨向蹲在面前的郭盼弟,一手捏個精緻的盒子,一手用一雙筷子夾著一條蚯蚓,問道:“你真不吃?你不吃我吃了。”
作勢要把蚯蚓往自己嘴裡送。
盼弟急忙伸手擋住,急叫“我吃!我吃!”
婉兒笑了,小心夾著那蚯蚓送到盼弟面前,道:“吃吧。大夫說這個能做藥,是好東西。我想嚐嚐看好不好吃。你不讓我吃它,那你自己吃,幫我嚐嚐什麼味兒。你要真疼我,你就吃了。”
沈寒冰邁不動腿了——
這是個什麼情況?
這真是他乖乖的女兒?
盼弟縮了縮頭,眼淚汪汪地質問:“你為什麼總欺負我?”
婉兒道:“你不是我娘麼。”
娘是用來欺負的?
盼弟心中控訴,一面問:“你哪弄來的這東西?”
冬天沒有蚯蚓的。
婉兒得意道:“花房挖來的。那裡暖和。”
又把筷子顫巍巍地往前送了送,說:“快吃。要掉了。”
這東西真討厭,滑滑的,她夾的可費勁了。
她見盼弟還躲,安慰道:“我叫人用開水燙熟了,乾淨的。”
嫩嫩的嗓音,說的卻是一件叫人噁心的事。
盼弟聽了她的話,卻覺得安慰了些,把眼一閉,嘴一張,然後一條涼涼的滑滑的東西進了口……
饒是沈寒冰大風大浪闖過來的,殺人也幹過,這時渾身也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不知為什麼,他沒上前阻止。
他想,他乖乖的小婉兒怎麼能幹這樣事呢?
他又想,他沈寒冰的女兒,骨子裡當然像他。
他再想,看盼弟是不是真有膽敢吞了,反正這東西沒毒。
等盼弟真吞了那蚯蚓,他才覺得忍無可忍。
一是胃部忍無可忍,剛吃下去的酒菜都往上翻,使勁才壓下去。還有就是對婉兒忍無可忍,是誰教她這樣的?再有就是對盼弟忍無可忍,那麼大個人,怎麼被一個孩子給欺負成這樣呢?
這個懦弱的性子,如何做得沈家三少奶奶?
如果說她為了討好婉兒才這麼做,更要不得!
他就爆發了,正要怒喝,卻聽見盼弟說道:“我不給你當娘了。誰愛當誰當去!”他便喝不出來了,愣在那裡。
婉兒聽了盼弟的話,也愣住了。
盼弟慢慢站起來,低下頭,看著婉兒。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婉兒這樣對她是有人在背後指使,覺得她家世人品都配不上沈寒冰,要攪了這樁婚事。
她也不想查明是誰,她受夠了!!!
她見不得爹在富態的沈億三面前唯唯諾諾,見不得娘趕著矜貴的沈太太囉裡囉嗦地奉承,被嫌棄了而不自知;還有含而不露的沈寒秋、丰神如玉的沈懷玉、端莊優雅的沈懷謹……
沈家無人當面嘲笑她,她卻能從每個人眼裡看到遺憾,遺憾她和沈寒冰不配,為沈寒冰當日的衝動感到惋惜。
她從他們言談舉止中感覺自己和他們的差距,任憑她如何努力也變不成他們滿意的沈三少奶奶。
還有沈寒冰,對她說話從來都是命令的口氣。
她受夠了!
她張開雙臂,對著滿園的梅花喊道:“我不做沈三少奶奶了!我要退親!我不要嫁沈寒冰!那個混蛋,長得又兇,又不會疼人,除了家裡有錢,哪裡好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他,誰愛嫁他誰嫁去!”
喊完,深深吸一口梅花香,陶醉了。
婉兒仰著頭,小嘴張得大大的。
沈寒冰心抽嘴抽拳頭癢——
這丫頭,反了天了!
居然敢嫌棄他沈三少爺!
不過奇怪,他很喜歡她這囂張的小模樣,心裡癢酥酥的。
都是閨女惹得禍,他吼出積蓄半天的怒火:“沈、懷、婉!”
小婉兒看見父親,嚇壞了,吧嗒一聲,手裡的盒子掉了,想跑卻挪不動腳,想哭也哭不出來,真被嚇傻了。
盼弟霍然轉身,左跨一步,將婉兒護在身後,雙手掐腰,也對沈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