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暮田田眼睛一瞬不瞬只顧盯著自己看,從眼到口,齊刷刷咧開三個相似形,一水兒豎橢圓,組合出一個大大驚歎號的效果,便微微一笑,笑容並不大,卻濃濃地直染到瞳仁裡去,眼睛略略一彎便汪出一泓水光,如假包換的桃花流水:“暮公子,在下姓鬱,單名一個檀字,今日得見暮公子,實乃三生有幸!”
暮田田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收回目光,將剛才那行到一半的禮匆匆補畢,尷尬地咳嗽一聲:“鬱公子,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這客套話扯得太假,久仰什麼啊?這不才第一次聽見人家名字呢嗎?
可不知為什麼,這個久仰就脫口而出,竟好像與這個人當真已經神交良久似的。
鬱檀凝著臉上那抹令人無比賞心悅目的微笑,芝蘭玉樹般翩翩轉身,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過是隨意揮灑,便直沁心脾,暮田田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原來竟然有人能僅僅透過視覺上的感受就給人齒頰留香的感覺啊:“暮公子請坐。凌風,看茶!”
原來那個應門帶路的漢子名叫凌風,他答應了一聲就轉身下去了。
暮田田觀察這鬱檀拄杖行走的步態,腿腳並不瘸,那麼他應該是身體不大好了。不過看樣子似乎更像是先天落下的病根,不是被這鬼宅鬧的。暮田田是伏魔神女,別的病因她瞧不出來,是不是被陰氣克的還是看得清楚的。
她不禁悄然一嘆:果然是紅顏總招天妒,這大帥哥身子不好,否則也就完美得沒天理了。
她隨鬱檀坐下之後,凌風很快就上了兩盞熱騰騰的香茗,聞來該是今春新茶,透著股雨後潮潤的清香,直透肺腑。
暮田田讚一聲好茶,便開門見山:“鬱公子,在下不才,聽聞府上怪井之事,如若不出所料,在下可助一臂之力,將那生事的幾位送走。”
鬱檀笑道:“如此甚好!在下本為潞南人氏,家中世代經商,今年開春後,家父決定將生意遷一些到靖陰來,將這一應事宜都交給了在下。在下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雖有人告誡過此宅不祥,然在下稟信無虧心事則不怕鬼靈滋擾,便也安然住下。
其實這後院井中之物並不曾害過人,只是那些下人無知,膽怯離府,在下不便相強,也只好由得他們。如今府中僅餘在下與幾位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倒也住得平安。不過府中有鬼終究令四鄰不安,久了怕也不利於鋪中生意,暮公子肯出手相援,那是再好不過了!”
暮田田點點頭。她實在被古人初見時這番“在下”來“在下”去的謙辭折騰得頭大,索性改了自稱:“若我料得不錯,這井中之事該是如此這般……”
她於是把當初老爸告訴自己的原理轉換成這時候的人能聽懂的語言,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給鬱檀聽。
其實這種現象還真就只能出在像舊朝皇宮啊王府這種地方,因為這種地方風水好,又是龍脈所在,陽氣很重。古代人懲罰家奴妻妾喜(87book…提供下載)歡將他們沉井,井中有水,水屬陰,又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之內,這裡面沉積的陰怨之氣懼怕外面強烈的陽氣,不容易發散出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類似於當年老媽跟著老爸見識過的陰陽套墓的氣場,裡面的冤魂無法投胎,就在井裡一直醞釀發酵,終成氣候。
不過這裡跟陰陽套墓還有一個本質的不同,就是被葬在陰陽套墓裡的人,靈魂會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冥界,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找不到別的鬼靈;這井裡的靈魂卻因為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所住的宅院,又見四下都是陽氣,一直都以為自己還活著,是被囚禁在這裡。等到舊日王朝顛覆,龍脈受損,陽氣減弱,他們也已經無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還是不願去投胎,就一直窩在這裡繼續幽怨,有意無意的就嚇著了人。
至於枯井中為什麼半夜望進去會看到有水,這是因為水既屬陰,則能生陰,陰亦能化水。這井中陰氣太重,所以到了陽氣極弱的夜半時分,陰氣就能凝結成水,並不是往日重現。
解釋清楚了之後,暮田田告訴鬱檀:“所以這事並不難解決,只消擺一個強一些的度怨陣,將這井內幽魂送入地府就好。”
一番話交待清楚,也快到了酉時。這個時間點掐得正好,日之將暮,陰陽交匯,這時既不會陽氣太重嚇得鬼魂不敢出穴,也不會陰氣太重致使鬼魂膽大妄為。
鬱檀跟著暮田田來到後院,看她先在院中走了一遍,垂眼細查。她其實是在用天眼定位院中陽氣最弱的一處,在這裡作法開了個地門。
然後,她從懷中掏出一包紫英石粉,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