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無法形容的僵硬:“因為外子姓秦,所以婚後我一直是叫秦沈悅梅。”
她略一頓:“我兒子,他叫沈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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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底揭開的剎那,桑離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自己心底抽走了,好像一小縷靈魂,飄到了那些自己不願觸及卻又無法迴避的黑洞裡。
陽光那麼明亮,在桌上盛開大朵的光斑,而後無限膨脹,緊□住桑離的呼吸。
她想,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定都壞掉了。
秦阿姨的苦笑、秦阿姨的聲音,都不是真的。
秦阿姨……或許,該叫她沈悅梅?
沈悅梅說:“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出你,只是覺得都已經過去了,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便不想給你添麻煩。可後來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我作為一個母親,除了來找你,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的神情含了痛苦:“桑老師,我代我兒子求你,你去看看他好嗎?”
那是一個母親的絕望,每一個字都沉重不堪:“沈捷,他患了肝癌。”
只是一下子,桑離瞬間白了臉。
肝癌?
怎麼會——明明前陣子才在“魅色”看見他,雖然有些瘦了,可還是那樣溫和儒雅。她一眼都沒有看他,卻知道他坐在那裡,靜靜聽她唱歌。
那時,他不還是好端端的?
突然想起艾寧寧,那麼活潑、愛說愛笑的一個人,因為癌症,轉眼間就沒了。
難道,真的是個詛咒?
難道真的,自己身邊的人,一個都留不住……
去醫院前,桑離陪沈悅梅回離園給沈捷拿貼身衣物。
這是桑離第二次來到離園。
夏天的樹葉繁茂,上次來不及看的景緻在沈悅梅的指引下一一走過:湖面有紅鯉跳躍,太湖石邊一小叢翠竹生機盎然;美人靠被擦得錚亮,泛著烏油油的光;寂靜午後,只有禪鳴聲顯得響亮,似乎更應了那句“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沈悅梅一邊走,一邊輕聲道:“其實,開始的時候,董事會並不同意這個專案。耗資巨大,容客率低,說是高階的旅館、會所,可是除了園子,似乎並沒有什麼特色。只有沈捷一個人支援,勞心勞力地給董事會的老人家們解釋他的想法。你也知道,他向來是個有眼光的投資者,所以沒用多久,就把大家安撫得服服帖帖,這個專案才得以上馬。”
桑離沒說話,只是看著沈悅梅,心裡沉甸甸的,什麼都說不出來。
沈悅梅轉身牽過桑離的手,娓娓道:“專案開始後,他聯絡了外事部門,爭取了政府背景,吸引那些對中國傳統建築感興趣,卻又無法住到私家園林裡去的外賓入住,之後又向外資公司提供了宴會廳,幾次尾牙都做得美輪美奐。他還請了頂尖的淮揚菜廚師,硬是要打造最高階的淮揚菜館和最安靜私密的度假會所……結果你也想到了,大投入帶來大回報,三年時間,‘離園’這個牌子越來越響,而你眼前這個,是第七家。”
“其實,這裡我來過。”桑離終於開口。
“哦?”沈悅梅看看她。
“田淼,您認識嗎,沈總的秘書,她是我妹妹。”桑離苦笑。
“原來如此,”沈悅梅點點頭,“那後院的畫像,你一定也見過了。”
桑離點頭。
沈悅梅深深嘆口氣,聲音裡都是苦楚:“桑離,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吧。”
她的目光那麼懇切:“如果可以,我想請求你陪陪沈捷,可以嗎?”
“我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沈悅梅側過頭,掩飾住那些閃爍的淚光。
桑離心裡沉一下,眼眶有些發脹,鼻子也開始發酸。
突然想起,曾經,在自己最恐懼、最無助的那些日子裡,就是沈捷陪在她身邊,抱緊她,陪她熬過每一個空洞的夜晚。
那麼今天,是不是真的要她來陪他,陪他熬過去?
醫院裡還是那股令人討厭的消毒水味道。
桑離討厭這種味道,因為它夾雜著讓人厭惡的舊日氣息,似乎是不經意地提醒你:總有一些什麼,是你用盡一生力氣,都無法忘記的。
她放慢腳步,好像這樣就可以拖延一些什麼,沈悅梅大致意識到了,卻沒有說話。
因為是高階病房,走廊上沒有雜亂的腳步聲,只是寂靜地灑滿陽光——慘白的、毫無生氣的陽光。
桑離忍不住打個冷顫。
沈悅梅走到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