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她便不想看見她的。
果然,進了內殿,她便看見太后正半依在黃花梨的軟榻之上,滿頭烏髮已經鬆散了下來,兩邊太陽穴各自貼著一記黑膏藥,原本看起來一向美麗雍容的容色之間有些泛病態的黃氣,加上眉宇之間的疲憊,竟然難得地顯出五十多歲婦人的老態來。
一邊的羅醫正正用著銀針在太后的手腕上扎針,同時吩咐藥童趕緊去準備一些清心降肝火又調補的藥來。
秋葉白便知道老佛爺雖然在朝上維持而來風度,不動聲色地離開,但是想必還是被今日的局勢弄得極為被動而惱氣,百里初卻偏生不肯放過她,狠狠地激了她一回,只怕是被激出什麼病來了。
“參見太后老佛爺。”秋葉白行禮。
太后陡然睜開眼,銳利的目光森然地刺向秋葉白:“百里初那賤人是看上你了?”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也還是很老實地點點頭:“是。”
太后見秋葉白並沒有故作謙虛或者躲避她目光的的樣子,便冷笑一聲:“果然真是不知羞恥!”
秋葉白彷彿全沒有看見太后眼底的厭恨,只淡淡地道:“老佛爺息怒。”
老佛爺雖然因為她被百里初給下了面子,心中不可能不憎惡她,但是此刻她還有用,太后自然不會對她怎麼樣。
果然,太后似沒了興致跟她繼續用上位者繞彎子的說話方式,單刀直入厲聲問:“後日朝議你有沒有把握?”
她可是看出來李牧那群老匹夫心中似胸有成竹,否則怎麼敢應承?
秋葉白垂下眸子:“太后老佛爺且放心,微臣必定盡力而為!”
她說話並不很滿,讓董嬤嬤都有些擔憂,但是太后看著她不卑不亢的模樣,卻沒有如眾人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鳳眸裡閃過難以言喻的陰鬱之色:“你最好盡力而為,否則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隨後,太后揉了揉眉心,冷聲吩咐一邊的董嬤嬤:“去看看御膳房準備得怎麼樣了?”
董嬤嬤點點頭,立刻吩咐旁邊的宮女去檢視。
秋葉白見狀,便退到一邊準備告退,卻見太后沒耐煩地瞥了她一眼:“你留下。”
她心中有些驚訝,太后這會子打算留著她用膳,也不覺得戳心窩子?
“蘇兒要見你。”太后冷淡地道。
秋葉白聞言,頓了頓,道:“是。”
梅蘇這會子要見她,怕是為了今日朝議之事。
百里初下了朝忽然來了這麼一手,太后老佛爺只氣急攻心了。
……
到了用午膳的時辰,董嬤嬤著人來傳,太后老佛爺身子不適,便不來用膳了,而此時一道人影款步而入。
秋葉白正獨自一人在偏殿內坐著,閉目養神,聽見有人進來,方才緩緩睜開眸子看向對方。
來人一襲鳳仙紫直襟寬袍,髮髻上一隻青玉簪子,玉膚露鬢,眉梢眼角,無處有顏色,卻無處不是景,一雙明眸依舊永遠籠著江南蔥蘢的煙雨,只翹起的唇上一點子淺淺薄薄的粉,如繾綣水波之上一點子落英,卻鮮妍無比。
“梅大少爺,許久不見。”秋葉白靜靜地打量著面前的水墨畫一般美人片刻,淡淡地道。
梅蘇款步而入,在她對面坐下,微微一笑:“好風借力上青雲,秋副座這些日子只怕也忙得緊,還記得梅蘇這故人實屬不易。”
她撣了撣衣袖,唇角彎起冰冷譏誚的笑意:“孔夫子有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恰不好,本副座二者皆佔了,最是記仇,又怎麼會不記得梅大少爺。”
梅蘇聞言,一雙美目裡倒是閃過訝色,他微微挑眉:“秋副座在這永寧宮裡,也敢這般恣意妄為,不怕隔牆有耳?”
秋葉白端起茶水,淡漠地道:“本副座只是奉勸梅大公子,這兩種人您還是敬而遠之地好。”
他既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又何必做戲。
梅蘇聞言,略一頓,隨後微微一笑,執起茶壺,走到她身邊,半傾下身子,為她斟水,同時在她耳邊溫然一笑:“多謝秋提督的奉勸,只是梅蘇一向忠於自己心意而行事,商場如戰場,想要什麼東西,就只能去爭奪,遇上小人在所難免,只是這世間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秋副座既已身居高位,自然比梅蘇明白。”
秋葉白看著梅蘇遞給她的杯子,她眸光微閃,隨後伸手接了過來,輕品了一口:“能看見梅大公子這般小意溫柔,倒也榮幸。”
不是百里初命人將梅家封鎖了,這位梅大公子只怕也不會出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