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想必再不濟,也要與這位受冷落的皇后平分秋色了,簡直就是往小博爾濟吉特氏眼裡扎進一根銳刺,可惜這回,可不像先前翠娘一樣,她自己就是中宮皇后,看看她還能借誰的手動恭靖妃。
康妃一步一步,走在遙遙無依的長街上,那花盆底彷彿變作了燒紅的烙鐵,烙在她的腳心上,從腳痛到頭,又從頭痛到腳。她的額角上涔涔地沁出汗來,自從生下三阿哥,她便落下了這個毛病,無論多冷的天兒,總是渾身虛汗不止,太醫說她是產子之後身子虧空,屬陰虛之症,給她開了湯藥,日日服著,卻總不見效用。白芷伺候她的時日雖不長,卻也知道時常在身邊備下扇子和絲帕。
這時白芷見她康妃又發冷汗,忙抽出一條湖綠杭綢絲帕,替她拭汗,雙拿出瑪瑙柄的泥金紈扇來,替打著扇子。
康妃手輕輕一伸,白芷以為是康妃想要自己打扇,便將扇子遞了過去,沒想到康妃才接過扇子,只聞“啪”的一聲,一柄白絹繪彩的紈扇瞬間折作兩半。
白芷嚇了一跳,康妃將手中的殘扇狠狠向地下一擲,那腳步竟然一絲未亂,仍是靜靜地拐過長街,向翊坤宮的方向走去,離得稍遠些的宮人,絕計看不到這白絹譭棄的一幕,還當是康妃隨手扔了什麼本應丟棄的東西。
康妃正在穩步地走著,冷不防斜剌裡衝出一個人來,撞在了她的肩上,康妃本就是靠一口氣硬撐著,內中早已紛亂如麻了,這一撞之下,便重重地摔在鋪得嚴絲合縫的青磚地上。剛好長街邊上擺著一溜盆景,那花盆皆是粗陶製成,又冷又硬,康妃向地下一撲,眼看那粗陶盆中載的刺兒梅衝進她的視線,這一下撞上,損不著眼睛,柔嫩的臉上也要劃上幾道,正在康妃處於茫然無依的驚懼中時,突然覺得腰間一暖,一條遒勁有力的胳膊將她撈起,她驚魂甫定,散亂的目光便去尋方才那救她之人,一張稜角分明卻不失俊秀的面容立時浮現眼前——她再定睛看時,卻是一位穿著寶藍團龍朝服的王爺,披領上綴著紫貂絨,身材高大英挺,面板有常年居於塞外的風霜之色,卻仍不掩一分天家貴氣。
康妃耳根一熱,不由退後了兩步,半轉了身子,低眉道:“不知承澤親王下降,妾身多有冒犯,請王爺恕罪!”
這位便是順治的五哥,承澤親王——碩塞,為皇太極側妃葉赫那拉氏所出,只是葉赫那拉氏生下他不久,便被皇太極賜與大臣為妻,幸而碩塞自幼文武雙全,曾跟隨豫親王多鐸立下汗馬功勞,後來又自請戍守大同,這時他才從關外歸來,並未參加三阿哥的滿月宴,所以不認得康妃。初時看這面目清秀的宮人,穿著尋常的秋香色素面緞子宮裝,衣飾裝束皆不顯眼,便料著不過是宮裡不得寵的庶妃小主,哪裡想到竟是才為皇上產下三阿哥的康妃呢?
這裡有個緣故,後宮中自皇后起,平素過日子不過靠著每月的份例,縱然主位嬪妃的份例豐厚些,也不至於窮奢極欲,那些有家世的,除了嫁妝豐厚,孃家也會時常捎來銀子,手頭自然就寬裕些,如康妃這樣漢軍旗出身的,家裡雖然拖累不著,卻也不會有多餘的銀子送來,她又不甚得順治寵愛,得到的賞賜也不多,雖說有了三阿哥之後,手裡松泛些了,可康妃是個未雨綢繆的人,寧可自己儉省些,也要為三阿哥攢銀子,助他日後成事,是以家常的衣著打扮,竟也不比啟祥宮的格格們高出多少。
這裡承澤親王爽朗笑道:“小主好眼力,竟然知道本王的身份!”
康妃聽得“小主”二字,便知承澤親王是把她當作庶妃格格一流了,雖說宮中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其餘之人皆為“小主”,但嬪位以上之人,宮裡宮外的人還是會遵稱一聲“娘娘”,承澤親王顯然是不知自己身份了,至於其中原因,康妃這樣的水晶心肝玻璃人兒,豈能不知?
康妃不由地便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穿戴,嘆了口氣道:“三阿哥滿月宴時,朝中親貴都來了,恰好那時皇上命妾身抱出三阿哥來,給皇室宗親們看,因此皇上的兄弟們,妾身多少都見過一面,只有承澤親王戍守關外,未能得見。”
☆、94第九十四章 溫存陰毒
康妃言盡於此;碩塞看看自己身上的親王補服,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他雖是個武人;卻外粗內細,知道方才稱呼得不妥;因笑道:“原來是康妃娘娘,恕臣眼拙;臣才從關外歸來,禮儀粗疏;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康妃雖然晉了妃位;又才誕下三阿哥,但家世低微;不想一位和順親王竟對她如此禮敬有加?心裡不自禁地就是驀然一暖,溫柔笑道:“王爺言重了,妾身本是微賤之人,哪敢承王爺給妾身賠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