覽室裡長長的凳子上只坐了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遠遠看到沈居安的背影,蘇韻錦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才發現他居然閉著眼睛伏在桌上,一本書半掩著臉。
蘇韻錦覺得有點好笑,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沈居安睡著的樣子。四月午後的風透過閱覽室半敞的百葉窗,拂在人身上容易產生一種醺然的沉醉,的確是個適合偷寐的時間。她輕輕拿開了他掩在臉上的書,那張乾淨柔和的面容此時更有一種讓人心動的安詳寧靜,風微微撩動他的髮絲,蘇韻錦心念一動,慢慢探出手去拂開他額前的一縷頭髮,剛觸到他的臉,他原本安放在書桌上的一隻手飛快地抓住了她的指尖,然後手的主人才睜開眼,含笑看著她。
第六章天荒地老和天崩地裂(3)
蘇韻錦怔了一下,見他沒有鬆手的意思,也不急著掙脫,只微笑回應,兩人相對無言,那糾纏的手指卻有種曖昧的默契。直到有人從身邊經過,輕咳了一聲,沈居安才徐徐鬆開手。
蘇韻錦咬著嘴唇,將手收到桌下,過了一會才問他:“前段時間不是聽說你留校嗎?怎麼換成了別人?”
沈居安一隻手支住下頜,若無其事地說:“是我拒絕了,我沒打算留校。”
“那你……”蘇韻錦遲疑地問。
“我已經簽了永凱。”他淡淡地說。
永凱集團?這個名字任誰都不會陌生,即使是在這個外企、大型國企如林的中國南疆大都市裡,永凱的名聲也是如雷貫耳的,傳說它招聘的機率是千里挑一,而他竟然悄無聲息地簽下了這個公司。
“可是,在我的想象裡,總是覺得在高校任教更符合你給我的感覺。”蘇韻錦帶著一點遺憾道。
“相信我,我更清楚自己適合什麼。”不知是否因為剛從一場好夢中醒來,沈居安的臉上有種懶懶的笑意,這是蘇韻錦所不熟悉的。
“不管是工作,還是人。”他看著她,忽又補充了一句。
“鬱華,他拉了我的手,你來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蘇韻錦晚上在電話裡跟莫鬱華說起白天的事,心中猶泛漣漪。
莫鬱華在電話那頭聲音透出笑意,“我只能說恭喜。”
“可我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真不真實要什麼緊,感覺幸福就好呀。”
“幸福?”蘇韻錦回味這個字眼,她要的幸福不就是這樣平平淡淡、安穩祥和的嗎?
剛掛了莫鬱華的電話躺上床,宿舍電話再次響起,舍友接過,然後喊了一聲:“韻錦,又是你的。”
蘇韻錦匆匆起身,接過話筒喂了一聲,卻良久不見迴音,她以為電話接觸不良,撥了撥電話線,又餵了兩聲,另一端還是沉默。她本能地想掛掉電話,然而腦子裡電光火石間像感應到了什麼,握話筒的手不由驟然捏緊。
“……是你嗎?”她有些不能相信地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
蘇韻錦於是也沉默,良久,她似乎聽到對方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然後響起了斷線的嘟嘟聲。
電話沒有來電顯示,蘇韻錦遂問起方才接電話的舍友。
“男的,聲音很好聽哦。”舍友回答。
蘇韻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地想到他,可是他怎麼可能會打來電話?那天,他的表情是那麼冷淡。
是他?不,不會是他……
這一晚,蘇韻錦就在這樣紛亂的思緒中沉沉睡去,在陷入夢境之前,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根手指輕輕撫過唇際。
圖書館那天之後,蘇韻錦和沈居安之間有了某種默契,儘管兩人都沒有明確地表露過心跡,但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更多了,有時走過學校的林蔭小道,沈居安會笑著牽過蘇韻錦的手,把手放在他溫暖乾燥的手心中,蘇韻錦覺得一顆心有了安放的地方。
即使沒有刻意張揚,他們的這段關係也很快被人知悉,但是對這樣一對璧人,大多數人都持羨慕和祝福的態度,蘇韻錦宿舍裡的舍友都笑她是在大學的“黃昏戀”中最幸運的一個。
感覺幸福的時候,時間總是走得太快,轉眼五一到來,原計劃蘇韻錦應該趁長假時間給她的學生好好補習,但臨近放假時,學生家長通知她,他們一家三口要進行長途旅行,補習自然取消。這樣也好,蘇韻錦不是不想鬆口氣的,她有了七天空閒的時間,反正沈居安都要畢業了,不如用這段時間兩人多在一起。
五一的頭一天,蘇韻錦和沈居安約好了要一起到六榕寺去。一大早,蘇韻錦剛梳洗完畢,從外面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