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門,很快就憋得滿臉赤紅,可面對完顏均的威脅,他仍是奮力地擠出一絲不屑的笑,艱難地說:“你只管……殺了我好了……殺了我……來證明你們的……心虛……”
完顏均雙目血紅,他不想去聽雲舟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也不想被他的話語擾亂心神,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豹子,卡著雲舟的喉嚨歇斯底里地怒吼著:“我命令你收回剛才說的話!”
雲舟呼吸漸漸困難,可還是倔強地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字:“不……”
“收回剛才說的話!”
“不!”
“這是命令!”
雲舟用盡全力,啐了他一口:“呸!你無權命令我做任何事!蠻夷,快點滾出這裡!”
也許是雲舟這句話喚醒了他的理智,完顏均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怔怔地鬆開手,抹了一把臉,表情埋藏在陰影裡,久久都沒有說話。而解脫了束縛的雲舟力盡地癱倒在床上,大口地呼吸著,眼裡依稀有水光,許久之後,他感覺到身邊那個人站了起來,高大的背影擋在床頭,背過一身暗沉沉的光,在那一瞬間,雲舟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句輕響,那個素來高傲的男人用寥落的語氣對他說了一句話:
“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固執呢……”
雲舟心中一動,因為曾幾何時,有一個人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他們兩人之間向來不多言語,從沒有爆發過如此激烈的爭吵,完顏均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找他。雲舟曾經以為那個像魔鬼一樣可怕的男人是無堅不摧的,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擊到他,可是他錯了,原來那麼強大的一個人也會受傷,而罪魁禍首,僅僅只是他的一句話……
雲舟不是沒有過隱隱的後悔,但是隻要一想到那五個在他面前慘死的書生,想到那些聾啞的僕人,想到慘死的同胞,他就覺得他之前說的那些都太輕了,這個人是他的仇人,他在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罄竹難書,光憑這一點,他必須恨他,沒有其他理由。
之後過了五六天,都沒見到完顏均的蹤影,雲舟強迫不去想到這個人,他每日靜坐院中發呆,忽有一日天空倏地暗下來了,雲舟抬頭,看到天上飛過無數鴿子,鴿子腿上捎著厚厚一沓紙片,飛到高空的時候紙片就跟下雪似地往下掉,落到江海縣大大小小每一個角落裡,外頭的民眾撿了天上飛下來的傳單,爆發一陣又一陣的歡騰聲,軍隊怎麼鎮壓也壓不住,雲舟拾起落在海棠樹下的一張便箋,看到上面題了一首四行詩——
桃李春風逐芳完
江南不改是朱顏
斑鳩莫笑侵巢快
自有雀兒膠泥滾
讀到這首暗諷完顏氏鳩佔鵲巢、侵佔江南土地的藏尾詩,雲舟的第一反應是笑,嘴角揚起久違的弧度,可是隨之,眼光落在詩後那一行小字上“署名:江海餘生”,視線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地,久久移不開眼去,他將手指觸到那四個工工整整的小字上,來回撫摩著,眼裡泛起滾燙的溫度。
“吧嗒。”
一滴熱淚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其中兩個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有酸澀,有苦楚,有期盼,更多的,卻是前路未卜的恍然,就像紙上化開的那一點墨跡,江海,餘生,不知哪個愈加清晰,哪個愈加模糊了……
第二天,完顏均派人送到雲舟房裡一隻八哥,這隻鳥兒是吳知縣為了討好他搜刮了一堆民脂民膏獻給他的,那些珍珠翡翠、古玉珊瑚他都沒看上,唯有這隻會學人語的巧嘴八哥引起了他的興趣,心念一閃,想起後院海棠樹下那人寂寞孤獨的身影,就想把這隻八哥送去給他作伴,但是轉念想到他倆這幾日的爭吵賭氣,礙於自尊心,完顏均不便親自露面,於是即刻差人轉送過去。
收到這件禮物,雲舟第一反應是吃驚,送禮即為和解的表示,他沒有料到那個心高氣傲的完顏均會低下驕傲的頭,這個陰森可怖的蠻族將軍竟會為了他一個出言不遜的小書生放低身段、主動求好?但是吃驚歸吃驚,雲舟只得收下了這份禮物,因為化作金銀珠寶,他可以當下就扔出窗去,換作衣物首飾,他可以摔碎剪碎,可換作這麼一隻活生生的小鳥兒,難道叫他捏死嗎?他不忍心傷害它,於是只好養起來,每天教它說話,以慰心中煩悶,看來完顏均確實瞭解他,不惜為他下工夫。
幾日之後,完顏均擯退來到後院,擯退下人,悄悄來到門窗前,走近一段距離就聽到雲舟的笑聲,那笑聲發自內心地輕鬆自在,聽得完顏均冷硬的臉上也難得現出一絲微笑,把手覆在門上,剛要推門而入,卻聽裡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