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韓崇又沉聲道:“你爹真是韓廣耀麼?你又真姓韓麼?我忍積在胸於今且是十六年了。”
這話無異是澆韓玉珊一身冷水,韓玉珊玉容煞白,寒傈震顫。
沈謙忙道:“二叔暫息心頭之念,將事細敍從頭,小侄等自是感恩不淺。”
韓崇聞言怒容漸平,長嘆了一聲道:“你們且擇乾處席地而坐,我若不從頭說起,你們到今日還不知道自己身世來歷呢!
尤其是珊兒,認賊作父,錯全在於我,但一誤不可再誤,每一思起往事,衷心負疚難安。”
沈謙遂將昨日留置在此的酒食取出,以供食用,腹中也真是飢餓了。
韓玉珊似受驚的小鳥般依偎在沈謙身旁,沈謙拿起一個饅頭夾著一塊滷牛肉遞在姑娘手中,低聲道:“姑娘請用。”
韓玉珊低鬟一笑,謝了一聲,接過慢慢嚼食。
韓祟飲了一口酒後,雙眼仰凝崖頂。
須臾,突從他目中淌出兩滴晶瑩淚珠,嘆息一聲道:“世事煙雲如過眼,滄海桑田情可哀,回溯前塵宛如一夢黃梁,不過彈指間事,歷歷在目,依然猶新。
當年黑煞雙星崛起江湖,不過數年,就聲名大震,威懾宇內,其勢焰之大,席捲武林,衡情論理,自是應該放手一為。
當然,其間需經過一番艱苦過程,成敗之局各佔一半,就是老朽,也要放手而為,但他們並沒有如此做。”
沈謙詫道:“他們為什麼不做,這不啻自相矛盾。”
韓崇點點頭道:“大凡朋友相交,君子以仁,可全始全終,小人以利,必凶終隙末。黑煞雙星老大曹敬武雖心高氣傲,但不失仁恕忠厚,凡事三思而後行,匡九思卻陰險狠毒,屠戮異己時心辣手黑,連根拔除,兩人為此時起齟齬。
匡九思處心積慮,為禍武林,便欲大舉,曹敬武力主慎重,九大門派實力末可小視,何況封劍歸隱一些高手均還活在人世,一著差,全盤皆輸,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掙得如今基業,不要為一時輕躁,落得個冰清瓦解。
雖然將匡九思阻止,但匡九思對曹敬武大為的不滿,漸至積不相容,儼然冰炭,互相對立。
數年之中,發生數十次火拼之事,傾軋暗殺,無日無之,匡九思隱在幕後主持,笑裡藏刀,口蜜腹劍,曹敬武拿他無計可施。
因此箕豆相煎,自顧不暇,焉能雄圖武林,江湖傳說黑煞門銷聲匿跡,就是此故。
老朽少年時受曹敬武救命大恩,盛德之餘自願追隨曹敬武,但不受任何拘束,僅暗中效力不得明遣,所以匡九思幾乎不知有老朽這人。”
說著,又飲了一口酒,將二塊滷肉塞入口中大聲咀嚼嚥下後,目含深意望了沈謙韓玉珊兩人一眼。
接著,慨嘆道:“在曹敬武手下與老朽一般暗中效力之人不僅是老朽,還有三人,一是沈秉蒼,一是黎庸,兩人都不在世上,僅有一位‘赤壁瞽叟’還留在世間。”
沈謙聽得沈秉蒼三字不禁心神大震,面色疾變,星目中泛出赤紅,淚珠直欲滴下來。
韓祟悽然一笑道:“沈秉蒼就是沈賢侄先人,珊兒之父即為黎庸”
韓玉珊驚呼一聲,道:“二叔,這話當真?你老人家為何不告知侄女?”
韓崇暫避不作答,只接著說下去:“最後曹敬武與匡九思互相傾軋一變為兇搏明鬥,這場激鬥,曹敬武黨羽折傷十有其九。
本人亦被匡九思詭厲劍掌負傷三處,情勢危殆,老朽四人喬裝蒙面,拼死救出曹敬武逃奔山外而去。
曹敬武臨行之際雖留下狠語,他日必覆滅匡九思一門取而代之,但其實心灰意冷,絕意江湖。
於是黎庸、沈秉蒼告別了分手而去,只剩下老朽與赤壁瞽叟護持曹敬武潛跡大別。
我等三人雖定居大別,但每年中需離山外出數月,各行各事。
一日,曹敬武帶來一孫南平少年,為人機詐深沉,險詐善變,最初八九年表現得溫厚端謹,深藏不露,老朽也為之瞞過,孫南平就是韓廣耀”
韓崇語氣甚是森沉,抑揚頓挫,異常有力,氣氛濃重。
沈謙與韓玉珊兩人,直覺心頭如受重壓,幾乎喘不過氣來,四道眼神直注在韓崇的臉上。
韓崇微嘆了聲道:“曹敬武對孫南平視作衣缽傳人,一身卓絕武功都授於他,不想種下武林禍根,曹敬武當然始料不及,就是他一條性命也斷送在孫南平手上。”
沈謙驚詫道:“曹敬武是孫南平所害死麼?二叔怎不”
韓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