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捏著自己的腮幫子。一隻蒼蠅嗡嗡地降落在他前額處。男人皺眉。蒼蠅驚起，繞了一圈，重新落回原處。男人眨眨眼，似覺得癢，用手去撓，蒼蠅飛起來，落到他的眼皮上，爬來爬去，眼看就要爬入他的鼻孔裡。男人臉上的肌肉怪模怪樣地扭曲著，悄悄舉起手中的筆記本，沒打著，蒼蠅騰空躍起，嗡嗡地落在旁邊一個人身上，走了幾步，可能覺得還是那男人的臉光滑，又飛回來，準確地停地那男人的鼻樑上。萊昂納多都可以聽見那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男人又舉起了本子，還是沒有打著。這隻蒼蠅甚至沒有飛起，只是靈巧地往旁邊急走幾步，也許它已經根據本子落下的速度計算出其危險程度。那男人幾乎要暈過去了，臉色灰白。萊昂納多樂了，樂不可支。可惜他沒看到胖男人再一次舉起筆記本，鏡頭又轉回到主席臺。

拍這段錄影的人是一個高手哪，能在極乏味中尋找到生活的樂趣。萊昂納多在螢幕前守了幾分鐘，鏡頭始終未再轉回來，似乎已被固定在某個位置，他都可以數得出在主席臺上做報告的男人頭上有幾根頭髮。萊昂納多不由地憤懣了。那個拍錄影的傢伙一定是將攝像機放在支架上，自己一個人去欣賞那個有趣的男人。

就在萊昂納多胡思亂想的時候，母親端著三明治還有沙拉出來了。“趁熱吃一些吧，看看，我的小寶貝都餓瘦了”

“不用吧，媽媽，叫我作‘小寶貝’太肉麻了”

“有什麼肉麻的，在我的眼中，你永遠都長不大，都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傻瓜”母親擰了擰他的臉蛋子。

“不要啊，以後我成了明星，怎麼可以還這樣呢？”萊昂納多摸了摸被擰的地方。

“就算是明星，還是我兒子”母親白了他一眼，“快吃，我給你放熱水洗澡”

“其實你不用這樣照顧我的，我已經長大了”萊昂納多咬著三明治抗議。

“長大了麼？那就給我領一個女朋友回來”

“我不是領回來過麼？”萊昂納多含著沙拉嘟囔道。

“那都是些什麼呀？不三不四的，要麼就瘋瘋癲癲的——我要的是那種以後能照顧你的女孩子。”母親反駁他道。

“照顧我？不用了吧，有你在，比什麼都好”

“傻瓜，我又不能真的照顧你一輩子”

“那就讓爸爸來呀”

“他更不可以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好了，不說他了，一提他，你就不高興”

“知道就好，我去放洗澡水”母親拖著拖鞋離開，背後萊昂納多吐了吐舌頭。

好不容易吃完飯，洗完澡，萊昂納多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見房間裡貼滿了明星海報，有馬龍白蘭度在《教父》中的造型，有肖恩康納利在《007》中的POSS，還有施瓦辛格的《終結者》，與史泰龍《眼鏡蛇大戰斧頭幫》兩大肌肉男的冷酷造型。

“砰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們還要優秀”萊昂納多比著海報做了一個拔槍射擊的動作。

然後開啟錄音機，放入麥當娜的磁帶。一串歌聲響起。

“失去尾巴的人魚在哭泣，沒有翅膀的天使在低泣。這一切實在讓人開心。閃爍不亮的星。躁動黑色的雨。她明明是一團空氣，可你仍愛她。愛情註定是這種結局。沒有字母和拼音。沒有手掌與眼睛。破碎的夜空破碎的心破碎的希望破碎的句子。你胡言亂語，說愛她。這愛是垃圾。說你不愛她。這垃圾扔哪裡去？全世界都知道你在放屁。這可真帶勁兒……”

萊昂納多跟著磁帶唱起歌，大聲唱小聲唱歪著脖子唱趴在桌上唱用手捶著牆壁唱將屁股放在窗臺上唱。牙齒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身體在夜色裡癲狂。肋骨噹噹作響。他在房間裡縱來跳出，嘴裡發出嚎叫。

就在萊昂納多放鬆心情，放鬆自我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母親在外面道：“萊昂，唱歌的聲音小點，不要吵著鄰居了”

萊昂納多將房門開啟，“知道了，媽媽，我會注意的”

“注意？你已經注意多少次了，每次說你就是不聽”

“我這次保準很乖的”萊昂納多嬉皮笑臉道。

“傻瓜才會相信你——給你，這些是這幾天電影公司給你的回覆”母親將一沓信件給了萊昂納多。這些都是萊昂納多投遞給各大電影公司的應聘演員的回覆信件。

“這麼多？這一次說不定能中一個”萊昂納多高興道。

“希望如此，我等著做星媽已經很久了”母親笑著說道。

關上門，萊昂納多懷著激動的心情一封封地開啟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