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秋水眼晴更亮:
“因為你來了。”
梁鬥笑道:“好兄弟。”
這的確是蕭秋水有生以來,打得最好的、最有力的、最得心應手的一擊。
這時齊公子全身如同火燒。
這火就是煉火。
火王笑了。
他已有把握把齊公子煉之於地獄之火中。
就在這時,他忽覺雙指如挾冰塊,一寒。
繼而全身如同落入冰害之中。
劍氣。
齊公子明知逃不過煉火之劫,立意要與火王拼個玉石俱焚。
於是他發出劍氣。
劍氣摧人。
火王的笑意立時僵在臉上。
這時齊公子的鬚髮,一齊焦捲了起來。
火王的“煉火”,已逼入了齊公子的五臟六腑裡去。
齊公予的劍,如月白玉一般,高潔如玉,就是著名的“漱玉神劍”。
現刻這柄劍以劍脊為半,左半燒得透紅,右半冰封。
這兩股一炙一寒的功力,竟把這柄“漱玉神劍”變得如同陰陽分隔。
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這兩股力量不能與任何力量並存。
他們既要吞噬對方,也一樣會把任何外來的力量吞噬。
這兩股力量,就是人間的殺氣與地獄的煉火。
就在這時,這兩股力量驟然消失了。
如潮漲潮落,如風吹葉飄,如龜游水中。
魚遊在水中,遇到逆流,忽然一閃,就順流而下了。庭院深深,地上黃葉,忽爾飄起,遊遊蕩蕩,忽又輕輕地貼到地上,不動了,其實是因為風。而風是看不見的,尤其是和風。
這道力量,不止是和風,甚至連微風也不是。
它比風更自然,就像梁斗的微笑。
但力量大於千、萬倍。
那是一隻手指。
那隻手指按捺在劍上,就像拈在花瓣上一般輕柔。
這時立刻有一個極大的、可是發生得又極自然的變化:冰全都裂了、碎了、融化於無形;透紅的劍身,又筆直了,回到了白玉一般的光芒。
那隻拈花一般的手指按在劍身上,然後又緩緩地收回去。
留下來了一句話:
“阿彌陀佛。”
說這句話的人,用很小的聲音,怕驚動了人的嗓子,壓低著但怪是畏懼的聲調說的。
但是祖金殿和齊公子,乍聞此聲,如晴天霹靂,登登登,各退三步,臉色大變,竟一交坐倒。
那是個和尚。
灰袍、灰袖、神情稍稍帶一絲厭倦,但眼神很有一種專注的感情。
而那感情不是小的、窄的,而是對整個人間世,甚至非人間的。
和尚矮小。可是卻不讓人感覺到,彷彿他身高七尺,一個巨人似的。
其實他旁邊的僧人才是巨人。
一個很高。很大。白眉、白鬚。白僧衣,他雖然是個和尚,但氣概就像個將軍。
一個至少有百萬兵甲的大將軍。
但也不知怎的,這神威凜凜的頎長和尚,跟那神情閒淡的和尚站在一起,人人都會先注意到這矮小的和尚。
梁鬥站得筆直。
甚至在倒影中,也可以看出他站得何等筆直。
他那種淡淡的笑容,不見了,但是變成了無上的尊敬。
他心如神那一種尊敬,簡直有點接近一個江湖少年對一個譽滿天下傳奇中人物或大俠的眼神。
梁鬥筆直走過去——沒有從河水飛越過去,而是一直走去,經過小橋,斷橋的地方,小心跨過去,然後謹慎地一步一步地走,左手握住蕭秋水的手,蕭秋水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步伐走。
梁鬥到了那灰衣和尚的身前三尺之遙,立定,長拜倒地,恭謹地道:
“大師來了。”
灰衣僧合十道:
“施主也來了。”
梁鬥恭聲他說:“然而我先大師出發三日,大師卻與我同時到。”
灰衣僧道:“先到又如何?後到又何如?反正該到的,都會到的;不該到的,便會不到。”灰衣僧笑笑又說:
“施主也不是到得恰好麼?”
梁鬥還是很恭敬,忽然道:“他是我兄弟。”
灰衣僧笑道:“蕭少俠麼?老衲雖深居寺中,也知道人間裡出了個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