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邊有市委、市政府關於加強接待工作的檔案,也有關於接待工作的具體規定,比如對不同級別人物的不同接待規格,對屬於市委和市政府接待的範圍和標準的規定,還有接待處編寫的接待工作程式,金龍賓館接待費用核銷專案審批規定等等等等。幹啥都有幹啥的規矩,想不到接待處的條條框框還真不少,看樣兒李百威這傢伙也並不是個白吃飽。說到底這個世界上就有兩種人:定規矩的和守規矩的。而所有規矩都是因人而異的,領導的意圖和指示就是最大的規矩,這一條掌握好了就能萬事無憂。
錢亮亮出來經過大廳的時候,想起蔣大媽還在一六八房間睡覺,這陣早就過了上班時間,不知道他醒沒醒,便到一六八房間察看,卻見服務員正在打掃房間,錢亮亮就問蔣市長呢?
服務員說早就走了。錢亮亮暗笑,這個蔣大媽倒是啥事都誤不了。
錢亮亮的腳踏車放在車棚裡,出了大廳的門迎面一股寒氣襲來,在暖氣房裡不覺得,出了門才知道外面的氣溫還在零下。正要到車棚取車,卻見賓館的那臺桑塔納堵在臺階下面,司機小趙跳下車來拉開車門對錢亮亮說:“錢處長出去呀?”
“噢,出去辦點事兒。”錢亮亮說完了繼續朝車棚走,小趙追著問:“你不坐車啊?”
錢亮亮這才明白他這是等著接自己。過去錢亮亮雖然是市府的秘書,到哪辦事近的兩條腿,遠的兩個軲轆,從來沒有想過出門辦事要車,要車人家也不會給,除非陪市領匯出去。如今竟然也成了一抬屁股就有車的階層,生活質量倒也算有了根本的提高。於是不去取車,鑽進了小趙的車說:“市工商行。”然後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出去用車?”
小趙說:“齊紅打電話通知的,沒說你幹嗎去,我就趕緊過來在這兒等。”
車裡的暖氣開著,錢亮亮像是進了溫室,看著外頭寒風料峭中一個個穿戴厚實、體態臃腫、蹣跚而行的路人,錢亮亮不由就有些暗自慶幸自己能坐在溫暖如春的車裡。小趙嘴大話多,一說話唾沫星子亂噴,別人都說,其他司機擦擋風玻璃是擦外邊,小趙擦擋風玻璃是擦裡邊,因為擋風玻璃上全是他的唾沫星子。錢亮亮上了車,小趙便開始滔滔不絕喋喋不休,先是問錢亮亮到工商銀行幹嗎去,錢亮亮說辦點事兒,他便開始向錢亮亮介紹工商銀行跟金龍賓館的關係:“錢處長,你知道不知道,工商銀行張行長的侄女就是總檯的領班張曉雲,有這層關係到工商銀行辦事還用得著你出面?就派張曉雲去,辦不成扣獎金,再辦不成就下崗,哪有辦不成的?再說了,咱們金龍賓館的賬戶也開在工商銀行,每年那麼多錢放在他們銀行,他們敢不給面子?工商銀行張行長我也熟著呢,老傢伙把工商銀行所有客人都往我們賓館拉,從這方面說他也挺夠意思的。一會辦事你用不用我跟著?他見了我就沒脾氣,他們家我常去。”
錢亮亮好奇地問:“你還經常到張行長家去?”
小趙得意洋洋地說:“幫他家換煤氣罐,每月一趟。”
錢亮亮好笑地說:“我以為你常去他家作客呢,原來是換煤氣罐。他怎麼不用他們工商銀行的車?還是你愛上趕著伺候人家,看人家是行長。”
小趙說:“張行長說他要注意影響,用本單位的車本單位的司機容易讓人家抓話把兒。不過也一樣,反過來李處——李公公、黃金葉家用氣也是工行的車送。人嘛,活在世上就那麼回事,說虛點是互相幫助,說實點是互相利用。對了,錢處長,你把你家的地址給我,回頭我讓張行長派車給你家送煤氣罐,不但省力,還省錢,每個月至少能省十塊錢呢。他用咱們的車,咱們也得用他們的車,不用白不用,白用誰不用,你說是不是?”
錢亮亮家的煤氣罐都是他老婆的單位按月送到家裡,他老婆在市工商局廣告科當副科長,工商局那樣的單位巴結的人多,所以錢亮亮從來也不操心那方面的事兒,聽小趙說別人送煤氣每個月可以省十塊錢,就問:“怎麼讓別人送就能省錢呢?”
小趙說:“錢處長您也是個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人,住樓房讓煤氣供應站的人送貨上門,每罐氣得加五塊錢,每個月燒兩罐,不就是十塊錢嗎?”
錢亮亮這才知道自己的老婆不吭不哈每個月還給家裡節省了十塊錢。小趙接著又說:“錢處長,你這是剛來,情況還不熟悉,可別小看接待處這座廟,神通大著呢。慢慢你就知道了,幹好了,在金州市就沒有你辦不成的事兒,李公公在咱們金州不敢說權力比市長、書記大,馬力可真比他們大,有些事市長、書記還得請他出面辦呢。再說了,就是我們金龍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