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暮春。
山路崎嶇,一隊衣衫襤褸的隊伍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虎關崗。
隊伍的成員組成比較豐富。包括但不限於老人,小孩,女人,男人,和土黃色的小狗。共同特點:瘦不拉嘰,面相愁苦,有氣無力。
“娘,我餓……”一個頭大四肢瘦小,頭髮也稀拉幾根的小男孩扁著嘴要哭了。
大夥都沒把這日常雜音當回事。
一個補丁疊補丁,瘦的眼睛都陷下去的婦人悄悄從袖子裡摸出半隻發黃的饅頭,藉著幫小男孩擤鼻涕的掩護,匆匆將饅頭塞進他嘴裡。
“嬸嬸,我也餓!”
一個幹扁瘦小的少女像背後靈似的悄悄冒出來,張大嘴,視線緊盯著婦人的袖口。
“不前天才吃了半個饅頭嗎?你餓死鬼投胎啊?不好好照顧著弟弟,就知道吃吃吃,家有萬貫都要被你吃窮了……”沒得到吃的,招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蔡換兒嘴角劇烈的抽搐了下。
遭了水災逃難的饑民,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有精力暢想著家有萬貫。真是路有多長,痴心妄想就有多遠。
“嚷什麼?都閉嘴!”前方有個上了年紀拄著簡易柺杖的糟老頭回頭瞪了大夥一眼,指著斜坡上一道半截埋在土裡的石碑:“看到沒有,這就是虎關崗!”
蔡換兒摸著塌陷的肚皮,暗中撇下嘴角,腹誹:又不是景陽崗一日遊,特意介紹個屁呀!快點帶路,找個有人家的地方討點吃的才是正道。
老中青年饑民們卻嗡嗡嗡議論開了:“三叔公,這裡就是赫赫有名的虎關崗?”
“虎關崗啊?不是有句俗語說的好嗎?華容道好過,虎關崗難過。”
“對對,虎關崗啊!就真是盤著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啊!聽說官兵多次圍剿都被打得屁滾尿流,灰溜溜的逃回城裡……”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這隻山大王啊虎背熊腰,氣力無窮,還生吃人肉呢!”
“哎喲,媽啊!怎麼就走到了這個鬼門關了?”
“……”
蔡換兒被吸引住了,伸長脖子豎起耳朵聽,暗暗揣測:他們說的是有老虎出沒?還是有為害一方的土匪強盜?
三叔公揚揚柺杖,壓下七嘴八舌,嚴肅著老臉:“別嚷嚷了,都小聲點。小心讓強盜聽見了,一個都逃不了。”
眾人紛紛收攏了嘴,緊張的點點頭。
蔡換兒聽明白了,但也實在忍不住了。她面目怏怏,眼神呆滯的舉起手,乾巴巴的問:“三叔公,咱們窮的只剩下這條命了,強盜得多不長眼,會來搶咱們?”
抱著小狗的一個孩子驚怕:“換兒姐,強盜會把咱們殺了煮人肉吃的!”
“吃不完的就醃起來……”另一個小屁孩說完,舔舔嘴巴,越說越餓。
“噓噓,別說話!”大一點的急忙警告。
這是資訊不通的謠言吧?這叫以訛傳訛吧?蔡換兒是一百個不信。
三叔公用一種看‘朽木’的老眼巡睃著這個問東問西的黃毛丫頭,很是不喜。
自打十天前走路不長眼從一個十米高的土坎掉到溝裡,奇蹟般沒摔死又醒過來後,這位在叔叔嬸嬸嘴裡是個累贅的黃毛丫頭就特別愛提問題。
完全不把他這個在饑民隊伍裡積攢了一定權威的老人家放在眼裡。逮什麼都要問,啥都不懂白痴似的,還吃的特多。
“換兒,過來。”三叔公很和氣的招手。
蔡換兒拖著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身體挪過去,問:“發吃的?”
她叔叔----面黃肌瘦的一個髒破男人手指戳她頭:“就惦記著吃,你屬豬的?”
“大概是吧?我都不記得我屬什麼了。”蔡換兒老實又認真的回答。
眾人發出意味深長的竊笑,叔叔衝她翻個嫌棄的白眼。
“換兒,去,前面帶路。”三叔公沉得住氣,帶著長輩的笑容吩咐。
“啊?我,我不認得路啊?”蔡換兒震驚了。
三叔公的簡易柺杖平舉一指,指引:“呶,就這條山路。走吧!”
蔡換兒看清了三叔公的居心叵測。
這是想讓她打頭陣,好測試土匪到底出不出沒?過這道崗安不安全?反正她孤苦零仃,一直遭叔叔嬸嬸白眼。要不是她太瘦弱,賣相不佳實在拿不出手,早就拿她換吃的了。
“我不去!”蔡換兒很硬氣的一口拒絕了。
‘吧唧’腦袋上乾脆利落的捱了一巴掌,叔叔凶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