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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明玉。

雲淡風清,簷下的風鈴輕輕響了起來。鈴聲方落,琴音已起。

琴音似水。彷彿是千里歸家的遊子,在推門時一眼看到妻子柔情似水的雙眸;又彷彿是披長衣,登名山,臨崖而立,天風浩蕩的感覺。可是忽然間,箏中又做變徵之聲,直可裂金石!錚錚之中,隱隱有金戈鐵馬的風範,就如萬騎雲集,兵刀齊舉,千軍萬馬在相互廝殺。

絃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高,忽聽“錚”地一聲,絃斷曲絕!未央郡主一手按著箏弦,一手撫住了胸口,微微咳嗽,嘴角已沁出了一絲血跡!

“好一曲《十面埋伏》!隱隱有大家風範——只可惜,太急太高了一些,不能持久。”

“狄將軍也精通音律?”

“不敢當,一介武夫,只是偶爾聽聽,胡亂說幾句罷了。”

未央郡主手撫華箏,嘆息道:“昔年亥下之圍,英雄末路,美人自刎——千古之後再撫此曲,仍是心神激盪,可想見當年的慘烈。”她身後的聲音停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其實,傷心處別時路有誰不同?自古此情相同,故曲亦相通。”

未央郡主不答;突然以手挑弦;歌曰:“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一千年前虞姬的絕唱,在她口中唱出來,卻也帶了一種不忍卒聽的絕望。

身後再也沒有人聲。她知道狄青已經走了。

傷心處別時路有誰不同?他也是嗎?他也在傷心嗎?她不知道。

她緩緩放下了手,白衣上已有一灘殷紅的血!——她也知道,她的病已經一天天的加重了……在暮色四合之中,她聽到高空雁唳,號角連天,不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塞外風沙大,風在入夜之時吹在身上,已如刀割一般。她咳出了血。

“郡主,外面風沙大了,小心身體。”有一個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明明是很關懷的一句話,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暖意,反而帶了一種說不出的逼人的鋒芒。未央郡主霍然抬頭,看見了一位黃衫翠羽的少女,明豔而英姿颯爽。琵琶公主!

琵琶公主的眼中有一絲奇怪的神色——她在這兒聽了自己和狄青的對話嗎?她為什麼這麼注意自己?還帶了這種神色?不知為什麼,未央郡主一直對她沒有好感——也許是因為她射死了那隻雕。

那隻本來該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鳥中之王。

“郡主的身體不大好麼?”琵琶公主問,眼角居然帶了一絲絲的笑意。未央郡主淡淡道:“我身子一向很弱,近兩年來一直纏綿病榻,雖然半年前稍有起色,但還是病根未除。”她一邊說一邊拭去了嘴角的血跡。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病,是在心裡……兩年前,她還是一個多麼活潑健康的少女,對人生、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琵琶公主笑了笑,眼中的冷光更盛:“那郡主不遠千里,抱病來塞外完婚,也真是情深意重呢!妾身還真佩服。”她話語中的諷刺和敵意,未央郡主如何會聽不出來?可是,她為何會有這種語氣?她難道已經知道是自己削斷了她的弓弦了嗎?

琵琶公主從懷中取出一盒東西,遞了過來,淡淡道:“恭喜郡主喜結良緣,區區薄禮,請笑納。”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開去。等她走遠後,未央郡主開啟了盒子,臉色頓時慘白!

盒中有一片金葉子,還有……兩副雕的爪啄!帶血的爪啄!

第四節

良辰終於要到了,營中一片歡聲笑語,到處張燈結綵。天使一身朝服,坐在堂中,儼然以主婚人自居。狄青與丁寧亦已卸下了戎裝,換上了大紅吉服。

紅燭高燒,使這向來是兵馬之地的沙場,也添上了幾分香豔溫柔。

“新娘子怎麼還不出來?”天使有些不耐煩地問。

“還在梳妝呢!”

“去催催!”天使吩咐。

“剛剛去催過了。可一班愛起鬨的堵住了門,說按規矩,新娘得寫首‘催妝詩’才肯放行呢!”手下一名文官回稟。“那又有什麼難?未央君主才華出眾,一首小詩還不一揮而就?”天使不以為然。文官抓抓頭皮,支吾:“可……可寫了一大會兒,房裡還沒傳出詩箋呢!”

狄青雖沒有看向這邊,可一切對話卻完全聽在耳中。他臉色陡然一變,一陣莫名的心驚膽跳。他抬頭看丁寧,丁寧也正在看他。

驀然,堂中諸人只覺紅影一動,兩位將軍已不在堂中!

洞房外仍圍著許多人,嘻嘻哈哈地討喜、索詩,可房門緊閉。丁寧與狄青對視一眼,一掠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