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先靜立窗前,默默看著靶場上的情形。
見表弟掏槍瞬斃兩人,他眼皮都沒眨一下。那兩人犯下如此大罪,便是再槍斃一次,亦不過分。
即便表弟不做,他也要槍斃了那兩人。
“倒是越來越有軍官的樣子了。”見表弟從申貴祥手裡接過一份檔案,平靜的念出另一個名字後,沈玉先心裡暗道。
這兩月以來,表弟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
張大榮看著倒在地上,血流滿面,身體時不時躊躇一下的兩具屍體,眼皮不由一跳。
他目光回到陳世襄臉上,對方帶著黑眼鏡,看不清眼神。
但看陳世襄慢條斯理收回手槍,從申副隊長手裡接過另一份檔案的平淡之色,好似,根本沒把兩條人命放在心上。
這……有點不太像小白臉能做出來的。
張大榮心裡莫名一跳,這“剃頭匠”之名,恐不為虛,他的心思在悄然間已有轉變。
一念至此,張大榮心裡忽生悔意,小瞧這小白——小隊長了,以往說的那些渾話,可千萬別傳進這年輕隊長的耳朵裡。
陳世襄在區部,不僅有“剃頭匠”之雅號,還有些別的傳聞,其中便有言語傳,陳隊長是個心眼小的。
為何?皆因劉一鳴之死。
劉一鳴之死,表面上是暗通紅黨,但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是劉一鳴和陳世襄結怨,接著劉一鳴就暗通紅黨,然後陳世襄就頂替劉一鳴成了隊長。
這裡面的水,深著呢!
張大榮心有慼慼,要是讓這位年輕氣盛的隊長,知道自己背後說他壞話,那自己還不得落得地上那倆傢伙的下場?
張大榮心思煩亂之際,忽聽人喊其名,他瞬間回神,接著便神色一滯,周圍的人,怎麼,都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似有可憐,似有擔心,似有幸災樂禍……
見那位陳隊長的黑眼睛朝著自己這裡,張大榮知道,黑眼睛背後那雙眼睛,正看著自己。
對!他剛才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一個不怎麼管事的隊長怎麼會記得自己這麼一個小人物的名字,定然事出有因!
看著躺在地上,槍眼處還往外冒著血的兩具屍體,張大榮心神一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完蛋了!
一時間,他腦袋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再次膽大包天之人,真正死到臨頭之際,亦免不了心神駭然。
陳世襄左手拿著檔案,見張大榮站在佇列中,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無血,神色倉皇,他不為所動,靜待幾秒,見其無所動作,嘴裡再次喝喊出聲。
“張大榮。”陳世襄的聲音稍稍提高几分。
張大榮受驚回神,看著那位面無表情的陳隊長,他神色苦楚。
前車之鑑近在眼前,血腥味猶正濃郁,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心裡無聲高喊。
隨著冷麵隊長兩呼張大榮之名,佇列的氣氛似乎變得肅然幾分,前排之人看不見位於身後的張大榮,只能在心裡胡思亂想。
可憐的張大榮,原也是一條好漢來著!
可恨的張大榮,他還欠我三元錢來著!
可笑的張大榮,立下這麼多功勞,臨了不還是獲賞一顆槍子。
後排左近之人,目光紛紛投注張大榮身前,張大榮在隊里名氣不小,也是個敢打敢拼有脾氣的,卻不知此刻他將如何應對。
瞧著那熱血未涼的屍體,沒有人覺得張大榮能有什麼好下場。
這傢伙可是在碼頭上被組長給自己抓包的人。
更有自身心虛之人,看著張大榮,自身手腳發抖之餘,心裡也在暗自渴望著什麼,但都在渴望些什麼,二隊那些殺才抱著槍對他們虎視眈眈,他們能渴望些什麼呢?
只要能熬過這次,以後定然……
張大榮下意識便想去摸身上的手槍,他們這些人,自不會配發步槍,標準的武器便是一隻手槍、
手伸到一半,他趕忙止住,差點忘了,剛才集合,副隊長特意叮囑,不必帶槍……
張大榮茫然邁步走出佇列,連死前掙扎一下的機會都沒有,還能幹啥?
媽的,死就死吧。
既無辦法,張大榮索性破罐破摔,他不願在眾人面前墮了面子,索性昂首挺胸,大步出列。
死就死吧,怕個卵!張大榮內心顫抖,嘴裡卻咬著牙給自己打氣,就是死,也不能讓人小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