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撥空回頭瞟他一眼,登時就來了氣。
那傢伙倒整個一副優哉遊哉的形容,也不怕茶水滴到被褥上,單手撐著腦袋,唇邊似乎還帶了一抹笑——真個叫人想給他兩拳!
“你說我在做什麼?”
她沒好氣地送他個白眼:“翻家底兒啊!我竟不知衛都頭你原來是這樣豪氣的,大喇喇九十九貫錢呀,你連個磕巴都不打,就這麼應下了,也不同我商量過,我還不趕緊好生盤算盤算?這府城裡什麼都貴,典下那鋪子,餘下的錢,誰曉得能撐到幾時?這做買賣開鋪,頭幾個月,原就不指望能賺錢,無論如何該手頭多留兩個,你倒好……”
“哦,原來你沒瞧中通達巷那間鋪?”
衛策將手裡的茶盞往小几上一擱,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那方才,當著葛牙儈的面,你為何不直接同我說?”
“可不是?”
葉連翹撇撇嘴:“我也正悔著呢。早曉得,我便不該在外人面前給你留面子,我還以為你心裡有分寸,很不需要我多嘴,哪能估到你那樣大手筆?”
通達巷的鋪子。她當然喜歡,畢竟是親自去看過的,說得明白一點,那個地方,從上到下就沒有任何一處令她不滿意,實是她心中的上上之選。可問題是,她戴得了那麼大的帽子嗎?
本來她心中琢磨著,衛策跟她應當揣著同樣心思,離家近的那間鋪,地段稍次。鋪面也沒那麼齊整,卻勝在價錢很合適,總體來說亦不算差,可她怎麼能想到,這位仁兄一開口,便是一個大炸雷?
她倒想立刻阻止來著,怕只怕,衛大都頭在那葛牙儈面前臉上掛不住哩!
“你來。”
衛策聽出她言語中帶了些不高興的意思。便衝她招招手,自己卻依舊撐著臉,懶洋洋的。待她悻悻走到面前,便伸手將她往床榻上一拽。
論力氣,只怕三個葉連翹也抵不過他,登時就被他扯得一個趔趄,跌跌撞撞滾進塌裡,一抬頭。面前就是他的臉,相隔不過寸許。
緊接著。那人的手指便撫上她臉頰,指腹輕輕在她眼下摩挲。眸子裡也沾染上一抹暗色。
葉連翹簡直哭笑不得。
大哥,真是猜不透你啊,你這興致,來得也太沒頭沒腦了吧?
“幹嘛,別鬧!”
她強忍住想一指頭狠戳他腦門的衝動,只稍擋了擋他的手,骨朵著嘴道:“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先安生一點好不好?”
衛策的目光在她唇上流連片刻,驀地一笑:“我便是不懂,怎麼就值得你憂心到這地步了?我跟你說了有法子,那我便就是有法子,誆你不成?”
葉連翹仔細瞧了瞧他的臉,看他模樣不似作偽,心裡也便有點活動,睜圓了眼珠兒去看他:“那你說來我聽。”
“這卻沒那麼容易,需得有點好處才行。”衛策憋笑,“是什麼好處,我暫且沒想到,先讓我細細考慮一番,待來日我向你討,你可莫要不認賬。”
這無賴……
不用想也知道,這貨腦子裡琢磨的鐵定沒好事,可誰叫他這會子正得意?
葉連翹使勁咬了咬牙:好,我應下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衛策這才算滿意,坐起身,輕輕鬆鬆把她也拉了起來。
“我知你心中覺得通達巷那個鋪面太貴,可你不能否認,那間鋪子用來做你的買賣極合適,其餘兩處,雖也各有所長,卻總不及它,我說得可對?”
“那……又如何?”
葉連翹咬咬唇:“滿意是一回事,價錢太高,卻又是另一回事。咱們不是那起大富之家,怎能悶著頭,一味挑最好的?”
衛策卻不理她,只管接著往下說:“鋪子的主人既然將自己的店面出典,便十有**是等著用錢,何況九十九貫,六年典期,在那個地段,也真個算是公道的,這筆錢,我怕是沒本事替你省。”
揍你信嗎?
葉連翹翻翻眼皮,愁的就是這個,你這會子又說沒本事省……
“雖則這九十九貫省不下來,但我卻有把握,讓你在其他地方節約不少。”
衛策一邊說,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她頭髮,心裡納悶怎地她就能將一頭烏髮養得這般滑,不緊不慢道:“鋪子典下之後,裝潢、粉刷、置辦家俬器皿乃至請人,我能使你一文錢都不必花,甚至往後那鋪子上要用的各色藥材,我也可以讓藥鋪源源不斷地給你送上門,同樣不必你來付賬,直到鋪子上開始盈利為止——你說,這麼一大筆開銷,與那九十九貫錢,孰高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