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近了才看出這人十分年輕,說是年輕,看著就跟明湘明洛一般大,他好似聽不見明芃說話,只去啃那果子,明芃便把籃子整個兒遞過去。他這才抬了頭,雙手合什謝過,還是一句話沒有,雙手拎了籃子就往回走,走到剛才那棵樹下,從棗糕上摳了個核桃仁下來,衝樹上揮著手兒,那松鼠竟真跳下來拿了。明湘明洛愕然,面面相覷不知說甚好,連丫頭們都齊齊抽了氣兒不說話,明芃又是一聲笑,立在原地,一路看著那個和尚慢悠悠走到遠處,跳進密林裡頭,還有一隻鹿探出腦袋來拱他手上拎的籃子,叫那和尚拍了一下角,口裡呼呼哧哧,那鹿便低了脖子。小沙彌嘆一聲:&ldo;叫他喂的,原來吃糙的也會來石佛前啃果子啃糕了。&rdo;他又念得一聲佛,聽見明芃問,小沙彌道:&ldo;這原是來掛單的和尚,咱們寺前有韋陀像的,偏他似看不明白,進了門就吃喝,要趕他,他也不走,如今就住在山上的石洞裡。&rdo;說著摸摸光:&ldo;他大概是個啞巴,自來不曾聽見過一句話,給吃給喝一句謝也沒有,也不念經。&rdo;聽見這和尚是個啞巴,幾個小娘子倒都可憐起他來,明洛嘆一口氣:&ldo;早知道該叫他把這一籃子也拿去的。&rdo;明芃卻笑:&ldo;他倒是自在。&rdo;☆、 什錦拌菜明芃跟來的時候並不知道紀氏要給紀老太太過冥壽,紀氏同她一說,她倒先紅了臉兒,這些個妹妹們多少總要往紀老太太跟前上香跪經的,她又不便進殿去,料想著紀氏是不便明說,總歸是出嫁女,再說這三家也隔得多年不曾為著祖母祖父做過冥壽了。明芃趕緊道惱,紀氏也只笑一笑:&ldo;你們一年能出來幾回,能散一散也是好的,只你幾個妹妹正日子那天都得跪經的,只你一個可不寂寞。&rdo;明芃搖了手:&ldo;哪就寂寞了,這一山的桂花紅葉,再不會寂寞的。&rdo;紀氏話才說完,她已經想著往後山去看才剛泛紅的紅葉了,五角葉尖才剛泛紅,摘一捧來去掉葉ròu,倒好做些楓葉籤。出來見著明湘便刮她的臉:&ldo;可真是的,你也不說一聲兒,我跟了來,倒叫嬸孃不自在了。&rdo;若不尋常廟宇她也不來了,既是棲霞山中,便想看看這兒的清泉苔石紅葉黃花。明湘倒想她跟著出來散散心,眼看一年過去了,明芃嘴上不說,心裡卻一直惦記著梅季明的兩年之約,明湘日日去她那兒學畫,梅氏便是樂見其成的,有個年紀相仿的陪著說話總好過她一個人坐在房中痴想。連紀氏這裡梅氏都來央告了一回,她這輩子也不曾受過苦楚,好容易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卻偏偏鬧出這麼一樁事來,又是自家子侄,連怪孃家人都不成,白陪了個女兒進去,跟泡在黃連汁子裡頭似的,有苦也說不出來。梅氏心裡明白,梅季明是不會回來了,他若肯回來,當初也就不會走了,那些個說什麼山水為家的,哪一個家裡不曾娶得妻子才出門,便是詩仙遊俠太白,那也是娶了妻的。等梅氏看見那些個遊記就更篤定了,野慣了的人哪裡還肯規規矩矩呆在家裡舉案齊眉,可女兒便認死了這個兩年之約,梅氏一面心裡把梅季明啐了又啐,一門心思的盼著女兒能趕緊把這事兒拋到腦後去,她這會兒都十七了,再等一年十八,雖是晚些,到底也還能嫁出去。姐妹間玩笑說要拜師,梅氏立時替明湘往紀氏那兒說項,這原是閨中女兒玩鬧的,卻正經按著拜師的禮節,明湘真給明芃斟了茶,雖沒行拜禮,也算是明芃的學生了。&ldo;能出來走走總是好的,我還想多看看山水,畫起來總不如意。&rdo;明湘挽了她的手:&ldo;這許多石佛總夠你看一天了,後頭兩日我跟明洛都得閒,陪你往山上走。&rdo;明沅卻是要跪經的,幾個女孩子裡頭,除了明潼,紀老太太最喜歡她,連明潼知道紀氏要在棲霞寺給紀老太太作冥壽道場,也添了許多香油,還想跟著一道過來,只鄭夫人不允。她也走不脫,鄭衍自上了花舫,雖不至這麼就叫勾住了,卻三不五時的要跟著曹霆去一回,明潼先還不知,等發覺得他身上的銀子一進袋就見了底,便覺出不對來。鄭衍身上確沒多少能花用的錢鈔,開國定下的奉祿,這些年就不曾漲過,他生下來就請封世子,為的也不過是能多一年百來兩的銀子,就這還是太祖皇帝開過口的,比著別家要加厚過的,再厚也就這點銀子,還不夠一府人發一回臘八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