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頭不襯意，對著他卻還是點一點頭，文定侯除了祖宗，往下數的都是庸才，沒一個立得起來，到得這輩兒也只餘下個雲騎尉的閒職在身，若不是他祖宗的畫像在凌煙閣裡頭供著，太子再不願理他。鄭衍哪裡瞧得出這是敷衍來，聽見太子說得一句一家子親戚，興奮的面上泛紅，可不是親戚，大長公主雷霆手段，那些個紅顏知己一個也沒能留住，只她生的兒子是正統，一代代傳下來，血緣雖薄了，卻也能算半個宗室。太子這一句，實是為著拉攏成王的，這兩個是連襟，他素喜成王心無城府，又有一把子蠻力，這樣的人，往後等他當了皇帝，也能放心把兵將到他的手上，為著守邊關也好。明潼幾個入座後自然就在偏席，明沅坐在最邊上，她邊上坐的還是明洛，明洛拉一拉她跟明湘，輕拍了胸口：&ldo;可嚇死人了，我連頭都不敢抬。&rdo;明沅似不曾聽見，倒是明湘應得一聲：&ldo;可不是，這許多人呢。&rdo;明洛見明沅不應她，輕輕捏了一把，明沅這才回過神來，明洛壓低了聲音問她：&ldo;你可是要更衣？才剛茶吃多了罷。&rdo;這會兒怎麼好再出去，可實要出去也行，兩邊開得角門的，只進來的時候遮掩些便是。明沅搖一搖頭：&ldo;不是，我就是想起了進宮，那裡頭更嚇人呢。&rdo;明沅不知太子竟然會來，她一聽見這人的名頭，想到的就是他那叫人汗毛倒豎的目光。明沅讀書也要看些律書，她到了古代才知此處律法並不如現代人想的那樣落後蠻橫，《大律》裡頭分明寫著，十二歲以下女童不論騙奸還是自願，都一律處斬。太子那種病態的慾望，她那天非常清晰的感覺到了，若不是還有一層身份庇護她，那一天她或許就出不出來了，若她不是臣女，只是平民，或是宮婢，又怎麼逃得過這樣一雙滴著毒的眼睛。她才剛是怕明湘明洛兩個叫瞧見了，可座上這許多人，太子又怎麼會分神來看這些，她心頭略定一定，伸手託得碟子，使銀籤兒cha了金絲蜜瓜吃。咬得一口嚥下清甜汁水才覺得心裡舒服些，明洛還推一推她：&ldo;你怎麼不長記性，趕緊擺住了，別個……要看呢。&rdo;怪道今天兩個姐姐都特別規矩起來，原是得過提點的，到得結親的年紀了，好容易碰上這樣的大宴，還不得好好表現，說不得就有人瞧中了，兩邊好合婚。明潼睇得一眼，抿了唇兒笑起來，她知道太子再不是她的威脅，心頭一鬆，整個人都活泛起來，她自是知道明沅定了親的，拿扇子掩了嘴兒：&ldo;你們倆個規矩便罷了，我同六妹妹也沒什麼好裝相的。&rdo;這時節還有金絲蜜瓜，雖不多，卻是每桌上都有的，明沅知道她的意思，介面道：&ldo;可不是，總歸不是我。&rdo;又咬得一口，笑眯眯嚥下去了。既裝了不知道，自然不能在這時候漏出來，可哪裡知道明潼並不信她，她不比紀氏，見著小姑娘家裡頭，哪一個心上不多長兩個竅，明沅同她幾回相處，便知道這是個心頭有成算的，知道安分守己的聰明人，倒不必再去盯著，可若要說她不知，明潼怎麼也不信。她見著明沅介面，也不再說話，只側了頭一笑，把自家這份推得過去：&ldo;六妹妹愛吃，便多用些。&rdo;座在鼓樂一起，就是宴會開始了，紀氏坐在一眾官夫人裡頭，跟梅氏一道受賀，她知道梅氏才是主角兒，旁人奉稱不上明蓁的，俱都來奉稱了梅氏。梅氏實是厭煩這些宴，可卻不能失了女兒的面子，強打起了精神應酬，有紀氏相幫也並不出差子，那些個官夫人哪個不是人精，眼睛一錯便知道梅氏性子，她是王妃的母親，自然要給臉。座中也只有程夫人相熟，她也坐得一桌兒，她丈夫官位四品，若不是跟紀氏梅氏有交情，也不能坐的這樣靠前，把話頭一轉，遞到紀氏那裡：&ldo;阿季養得好女兒，那幾個丫頭哪個我都愛，不如均一個給我罷。&rdo;紀氏知道這是要結親家的意思了，拿了帕子掩住嘴一笑：&ldo;大的那個定給了文定侯家的世子，小的那個是我寶愛的，我須得多留了兩年，你要喜歡，中間兩個挑一個去，只一條，得拿你家的思慧來換，一個換一個，我才不吃虧。&rdo;趙家太太聽見這話笑得一笑，澄哥兒的婚事且已經有了定論，她也不開口，只笑看了不說話，紀氏才剛在花廳裡就拉了她，想等著澄哥兒過了童子試，兩家就把事兒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