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吃得半碗清風飯,便不再吃了,明潼叫人上得茶來,又說她這頭有石榴籽兒榨的汁吃:&ldo;是紅白軟子大石榴,我不耐煩吃那個,叫她們剝出來去籽兒,哪知道這漿兒倒好吃。&rdo;紀氏也吃得一杯,心裡還只定不下主意來,等明湘明洛來了,紀氏也帶著官哥兒午睡去了,見著喜姑姑使得個眼色,卷碧凝紅退出去,紀氏嘆一口氣:&ldo;我也不瞞你,早上我大嫂過門,是來提親的,你說這樁親事,該不該允。&rdo;喜姑姑一聽便知道說的是明沅,紀氏見她半分也不驚詫,先是擰擰眉頭跟著又笑起來:&ldo;我倒忘了她的性子,不說你,只怕我今兒沒音信,她就得往老太太跟前說合去了。&rdo;黃氏打的確是這個主意,一箭三雕,紀老太太是有幾分喜歡明沅的,除了看紀氏的面子外,也是明沅投了她的眼。紀氏顧及老太太,老太太也顧及她,這樁親事由著黃氏提出來,已經作得五六分了,再有人推一把,這事兒只有成的,譬如丈夫,紀懷信會不樂意?顏連章的官兒可是越做越大了,顏連章會不樂意?紀舜英的文章擺在那裡。顏連章自家科舉不利,只考個舉人,還是家裡出銀子替他一步步的挪動到了高位,可卻差著一步不曾考中進士,他平日裡多少應酬,去給一個晚輩接風,他竟去了。雖也有在紀家人跟前揚眉吐氣的意思在,可他實實在在是看中這個的,他心裡的想頭,紀氏清楚的很,餘下三個女兒,前程只怕早早就讓丈夫盤算好了。真到這時候,自然是把最好的這個留給她合意的,餘下兩個另說。這事兒也不是紀氏想回絕就能回絕的,她這條路走不通,黃氏自有別的路好走,她說得這一句,搖頭苦笑,自家竟是十成十的要當這個惡人了。&ldo;你慢慢兒把這話透給六丫頭知道,舜英是我看著長起來的,人品模樣再沒得挑。&rdo;若不是有一個黃氏,這樣的親事且還輪不著她,紀氏心裡打定了主意,揮手叫喜姑姑退下去:&ldo;你去吩咐轎房的,我明兒回孃家一趟。&rdo;真等到紀懷信來尋了顏連章,事兒便沒那麼美了,紀氏也知道孃家越發成了個空殼子,洗塵宴上也不是黃氏故意怠慢,確是再治不得更好的了,老太太一辦壽,只怕還沒到下半年,府裡就虧空起來,這爛攤子全推到黃氏身上,她一婦人,卻要撐門楣,還不是因著家裡沒個能拿得出手的男人來。喜姑姑得著吩咐往外頭退,到她這樣,也只碰一碰嘴皮子,叫了巧月往小香洲裡去:&ldo;告訴姑娘,我今兒夜裡過去。&rdo;可等不到夜裡,喜姑姑就推了這頭的事往小香洲裡去了,她心裡也跟油煎似的著急,采薇守著屋子,見著她便立起來盛湯倒水:&ldo;姑姑怎麼這會兒就來了,咱們姑娘還在三姑娘那兒呢,姑姑先坐。&rdo;喜姑姑回去自家屋子,裡頭窗室潔淨,還點香,她一年也不過來住三兩日,六姑娘卻一向為她留著這間屋子,自來就沒有不周到的時候,這麼好的孩子,卻偏嫁到那家子去。喜姑姑嘆一口氣,這話又要怎麼說出話來,男人看的是前頭的事,女人瞧的卻是後宅如何,那一個已是那樣的年紀了,再等兩年會沒個房裡人?說是妾是通房,可正頭太太卻成了後來的,這口氣她還只能嚥下,能掙個賢名出來還能有一地可存身,若是連賢名都無,可不叫人捏在手裡揉搓。丈夫靠不住,婆婆不慈和,可不就是虎穴龍潭,喜姑姑一面想一面嘆息,采薇端得湯來見她這樣兒也知道是出了大事,可再一想,姑娘這裡還能有什麼事兒:&ldo;姑姑喝湯,姑娘這會兒就要回來了。&rdo;采薇卻不是個能存得住心事的人,尋常事喜姑姑都只遣了巧月過來,今兒卻自家來了,瞧著還臉色不好,她扔了手上的活計,叫九紅侍候著,自家往花廊上去,作個掐花的模樣,一瞧見明沅打那頭過來,急步往前去,見著明湘在,扯開嘴角一笑:&ldo;姑娘回來了,我老遠就瞧見了,剪得一籃子花,烘了作香包用。&rdo;她這番急態,明沅怎麼不知,進得門同明湘別過,低了聲兒問她:&ldo;這是怎的?&rdo;采薇點點喜姑姑的屋子,明沅索性也不回屋,扣了門進去,喜姑姑抬頭看她,一把摟了過去,嘴巴一張眼淚都要淌下來:&ldo;我的姑娘,這可怎麼是好!&rdo;☆、 葫蘆鴨明沅叫喜姑姑一把摟在懷裡,正自詫異,喜姑姑已經紅了眼圈,這一聲哽咽,跟在後頭的采菽也聽著了,她立時把門掩過,見著茯苓探腦袋,指了她:&ldo;你去打點水來,這天熱的,給我擦把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