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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日頭眼看著沈了,景騂卻只是望著懷中人安靜的睡顏,不忍側目。有一種分別,最為無奈,也最為徹底。那是窮盡天涯海角的絕望,便是你喊破了嗓,磕破了頭,也無處可尋的孤寂。說什麼來世再見,雖是安慰,也算寄託。只是未曾料到那人竟決然如此,上天入地,終叫他無跡可尋。恐懼,是從未有過的,與現下相比,才知道過往種種被自己稱作恐懼的時刻,竟如此不足為慮。明黃的錦被襯得夢中人肌膚若雪,恍若透明般,轉眼便會消逝。依稀見著那身著紫袍的少年,拾級而上,眼眸含笑,煦若和風,明豔不可方物。卻是巨浪滔天,席捲而去。景騂欲追,卻遁形無跡。

“太子殿下?”外殿的宮人低聲問道。

景騂一驚,輕輕地挪下床榻,拾起外裳披了,低聲道,“何事?”

“鬱大人在殿外求見。”

景騂只應了一聲,見南宮逸仍舊熟睡,輕嘆一聲,步入外殿。

南宮逸緩緩睜開眼,將那人的背影盡收眼底,微微一笑,是時候了罷。

景騂再回來時,便見著南宮逸已然醒了,正跪坐在琴案邊,為一尾瑤琴調絃。見了景騂進來,只是一笑,復又垂首,專心面對手中的活計。景騂一楞,正不知如何面對,只隨便瞟了瑤琴一眼,驚道,“冰弦?”

南宮逸只是一笑,道,“閒來無事,便吩咐宮人取了來。”

景騂暗暗心驚,卻只得強作鎮定,道,“何不等我回來,那些個奴才,笨手笨腳,弄壞了怎麼好。”

南宮逸卻不再出聲,只是靜靜調絃,忽而被人從背後擁住,淡淡的鼻息弄得南宮逸一陣發癢,不由微微掙動著。

“身子還沒好,就弄來這麼些個傷神的物什。”景騂淡淡責備道。

南宮逸若有似無的瞟了景騂一眼,心下輕嘆道,景騂,我只是怕,天不假年。

待得南宮逸校完音,便聽聞外間兒宮人傳膳。景騂看了南宮逸一眼,吩咐道,“進來罷。”

仍是同平日一致的菜色,卻多了份精細,粉雕玉琢一般,惹人喜愛。南宮逸只瞟了一眼,暗中握緊了手。

“這是宮裡今年新釀的桂花酒,皇上特特的囑咐奴才給太子爺和侯爺嚐嚐鮮。”說著,內侍便將一白淨的瓷壺和兩隻白瓷酒杯布於桌上。

南宮逸望了望那桂花酒,又看了看景騂,心下了然,便自起身,道,“有勞公公。”

那內侍領了賞,便歡天喜地的跪了謝恩去了。

南宮逸行至桌前,輕輕揭開瓷壺蓋子,頓時清香撲鼻,遂笑道,“果然好酒。”景騂,費心了。說罷,便淺淺斟了一杯。

景騂正有些猶疑,卻見南宮逸已然執杯,忙道,“南宮逸!”不!不要!

南宮逸只是一愣,遂笑道,“景騂,不來陪我喝一杯麼?”景騂,我不會走。你身邊的每一束輕風,都是我啊!

“也好。”說罷,景騂便至桌前,執壺而歌。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南宮逸,昔日你忍痛而歌。今日,景騂亦以此為證,此生此世,永不相負!

悽愴的音節仿若撞著南宮逸心口,陣陣鈍痛,南宮逸一聲輕笑,舉杯向景騂道,“今生來世,願,永不相憶!”說罷,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景騂只覺遍體生寒,忙上前扶住南宮逸,相對無言。

“景騂,我想彈琴。”趁著身子尚未有異,南宮逸輕聲道。

景騂只點點頭,便扶了南宮逸至琴案前坐了,輕聲道,“覺得不舒服,便立馬停下,知道麼?”

南宮逸淺笑著應了,便自坐起,十指一躍開來。

“斜陽枝頭,

春色零落,

半生香。

牆外青冢,

落盡寒鴉,

但勸故人心莫系。”

南宮逸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五臟六腑彷彿被什麼掏空了一般,一曲畢了,南宮逸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倒在景騂懷裡。痛蔓延開去,南宮逸勉力抬了抬手,卻不得。輕輕一笑,鮮血自口中湧出。

景騂心裡一陣陣泛空,手忙腳亂的幫南宮逸拭去唇邊的鮮血,只那殷紅怎麼也止不住,漸漸浸透了南宮逸的袍子,景騂忙對著外殿吼道,“傳太醫!快!人呢!都快去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