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迷幻與個性的巨大旋渦,所有的人在瘋狂的音樂中手舞足蹈,掙扎沉浮,如同溺水的火雞。 很快我們就發現了舞臺上抱著吉他猛甩頭髮的葉展。
葉展和他的找天堂樂隊是這個城市年輕人的驕傲。他們唱出了我們所有的純真所有的脆弱所有悲悲慼慼的年代和所有閃閃亮亮的時光。葉展也是我和崇明最好的朋友,因此我們更加驕傲。
葉展抱著一把金色的吉他,高高在上地向我們俯視,而我們在下面興奮無比,像臣子朝見皇帝一樣歡呼萬歲。
5
那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從臺下突然跳上去的時候,人群中產生了一股小小的騷動。她跑上去站在葉展他們中間翩翩起舞。一頭濃密的黑髮在野蠻的音樂聲中飛揚,如同波浪搖晃下的濃郁的水藻。一身全黑色的衣服把她的全身徹底地裹起來,只留下一張精緻的臉,猶如一隻驕傲而高貴的黑色天鵝。她像一個皇后一般站在葉展身邊,母儀天下,引領眾生。她又像是燈光下一尾斑斕的魚,或者黑暗中一匹光滑絢麗的絲緞。
在休息的時候我在後臺找到了葉展。那個黑天鵝一樣的女人也在。我問葉展,你朋友?葉展說,不,我們不認識。
她走過來,睜著一雙很大但似乎很空洞的眼睛說,我叫洛神。
消失的天堂時光(3)
我看到她的眼睛中不時會有藍光幽幽地一閃即滅,妖豔而詭異。可是有時候她的眼睛看上去又像是純淨的藍色絲絨——很無辜的嬰兒藍。純真和妖豔兩種格格不入的氣質在她身上卻得到了完美的統一,撞擊出攝人的魅力,令她比古代的洛神更有吸引力。
葉展說,你有一個漂亮的名字。
這句話很失水準,就如同不斷誇獎一件頂尖時裝上的紐扣很漂亮,誇獎一幅名畫的紙張很好一樣。
洛神微微一笑說,你的吉他也很漂亮。
崇明小聲地說,好厲害的女人。
洛神回過頭來望著崇明說,謝謝。
我轉身看到崇明眼中湧動的黑色潮水。
葉展又該上臺了,洛神依舊站在他旁邊跳舞。燈光四散遊離,音樂忽高忽低,我們在黑暗中大汗淋漓。我們跳舞,我們尖叫。沒有人知道我是全年級頂尖的學生,沒有人知道我拿過多少次大獎,我很簡單,我很脆弱,我只是女媧高興時捏出的一個泥人。
6
洛神成了葉展的女朋友。我沒有任何驚奇,這是理所當然的,就如同太陽遲早會落下去,第二天遲早升上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同凹字和凸字一般天衣無縫。
他們成了木棉天堂新的金字招牌。
而我依然在學校裡唸書,依然是老師眼中頂尖的學生。崇明仍然上網,為幾家搖滾音樂網站寫專題,賺取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電子貨幣,依然玩遊戲,依然寫詩,吃安眠藥,對著黑暗發呆。沒什麼不一樣。日子平滑而寧靜,像溫開水一樣,既不令人興奮也不令人墮落。
我媽依然每天從不同的地方給我打電話,今天在海南對我說椰子很好吃,明天就在哈爾濱對我說天氣冷要多穿衣服。我知道她很愛我,我也很愛她。如果她不是金領我會更愛她。
7
星期天。
同任何一個星期天一樣,我和崇明在11點慢吞吞地起床。崇明開啟電腦,而我收拾昨夜散落一地的稿子。
這時候有人敲門,敲得很有節奏很有修養。我一聽就知道不是葉展和洛神。他們總是弄出誇張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釘棺材的聲音。
我開啟門,看見一個我不認識但氣質還算不錯的白領。我說,崇明,找你的。她說,不,我是找你的。她說,我可以進來嗎?我說,當然。
她用手捋了一下頭髮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電臺音樂部的主任,是你的朋友葉展介紹我來找你的。我們需要一篇關於另類音樂的評論,大概兩萬字左右,如果你有興趣,稿酬我們可以按照最優惠的價格算。
她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白領特有的自信和稍許的傲慢。不過既然我有個金領的媽,我就不會怕這種場合,所以我很熟練地和她應對。我看得出她有少許的吃驚,她一定在奇怪為什麼
一個高中生會有如此成人化的語言和商業化的笑容。
消失的天堂時光(4)
我很愉快地接受了那份差使,那畢竟不壞。
送走了那位主任之後,我開始為我新寫的小說打電話找編輯。在經過了兩次退稿之後我知道我要找更年輕一點的編輯,我的小說是寫給年輕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