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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發現他正認真地看著她。她不由得一陣慌亂,立刻就低頭,有點急切地說:“我寫在紙上,你再找人驗證不就好了?如果不行,我說,你轉述給他。”

張賜沉默片刻,就走到窗邊,朗聲道:“小七,筆墨紙硯伺候。”

“這邊來。”張賜轉過身來對陳秋娘說,隨即就大步往樓下走去。陳秋娘腿上的麻木早就過去。這會兒提著裙子就跟上他。

木樓梯旋轉,光影明滅。陳秋娘忽然覺得在這裡,與這個人相處,竟然是來到這個時空之後,心裡最放鬆的感覺。可她明明是來找這個人談合作的。他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不知為何,她就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人可以信任。

這樣無來由盲目地信任一個人是很危險的。陳秋娘還是江雲的時候,就常常這樣告誡自己。如今,她再次在心中警鈴大作,這樣告誡了自己很多遍。

張賜下了樓,在一樓的客廳裡停了步子,外面就閃身進來一個清秀的小廝。笑嘻嘻地問:“二公子,選哪一套筆墨?”

“這位姑娘要的筆墨。”張賜指了指陳秋娘。

那小廝依舊笑嘻嘻的,答應了一聲:“好叻。”然後就端詳陳秋娘片刻,說,“我這就去為這位姑娘準備。”

小廝對兩人作揖之後,就閃身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大約是書房。

兩人站在廳裡,張賜背對著陳秋娘,看著牆角里的一盆蘭花發呆,低聲說:“秋娘,你既然能分析那麼多。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敵人是誰。”

“我猜得出。”陳秋娘回答,看到這個男子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這一瞬間,她忽然明白或者他的喜怒無常也許不過是裝的。他這樣的人必然不可能跟任何人走得太近,不能太在乎任何人,也不能有真正的朋友什麼的。

“那你就不該來,而且來了,也該知道是什麼結果。”張賜低聲說。

陳秋娘一怔,想起在臨邛與眉州交界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冷麵冷眼,眉宇間全是紈絝子弟諷刺的笑,然後讓她滾蛋。他那模樣讓她看不出一絲真假,毫無做戲之感。她曾一度懷疑這一切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這一刻,在這光影明滅,他低聲問出那些話,語氣雖然平靜,陳秋娘忽然就窺伺到了他的內心。這個少年,其實很孤獨。或許因為他生而聰敏,就不得不被滅之。他不敢靠近任何人,與任何人成為朋友,因為他的命運註定他可能會連累任何人。於是,他只能與任何人都疏離。看起來他有整個強大的家族,實際上,他的絕情、暴戾、喜怒無常等情緒讓每個人對於他來說都可有可無。或者這一切的舉動,不過因為對未來沒把握,對周圍的人的保護。

而他自己那樣孤獨,所有的念想都要壓抑在心裡,一次一次地面對各種劫殺。陳秋娘就那麼站著,想起初見他時,他背上、腿上除了在流血的新傷,還有不少的舊傷。那些傷口或者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劫殺。

不知道怎麼的,陳秋娘覺得在這一瞬間,一眼萬年,竟然是看透了這個人少年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孤寂。這一瞬間,她只覺得心裡生生的疼。

屋外又是一陣大風,吹得窗簾起伏翻飛。陳秋娘這才意識到他剛說的那些話。她便是回答:“即便知道可能結果是什麼,我也必須來。”

因她這一句,他倏然轉過來,神色肅穆地看著她,問:“為什麼?”

陳秋娘與他隔著一小段距離,明滅的樹影裡,她毫不畏懼地看著他的眼睛,很平靜地說:“因為除了你,不知道什麼人可以幫我。除了你,也不知道什麼人可以信任。”

是啊。這不是煽情的話語,這是陳秋娘的真實想法。她所認識的人,沒有人的勢力可以大到與每個州府都有產業的朱家抗衡,除了張家;她所認識的人。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讓她覺得可信任,除了張賜。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她沒有什麼值得張賜謀算的,即便她真是花蕊夫人的女兒。或者真是後蜀的亡國公主,她也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沒什麼好謀算她的。

陳秋娘這一句話一說,張賜一驚,隨即就如同雕像一般佇立在那裡,就那麼瞧著她。許久,他才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句:“盲目。”

她沒有說話,那小廝卻是從門裡出來,笑嘻嘻地說:“回稟公子,這位姑娘的筆墨紙硯都已準備好。”

張賜對那人揮一揮手。那人便退下了。張賜也不招呼陳秋娘,徑直走了進去。陳秋娘便自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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