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明錦伸手握緊齊氏冰涼的手,“這次您得聽我的,老太太是講規矩,您只要守著規矩說話,她是萬萬不能挑出什麼錯的,何必為了一口氣跟那麼多人鬥呢。”
“一口氣?”齊氏冷笑,看著明錦,“你還記得春香嗎?”
“記得。”明錦遲疑的點了點頭。
“她死了。”齊氏語氣平淡,“春香娘也死了。”
“怎麼回事?”明錦大吃一驚,覺得身上漸漸發涼。
“春香是鄉下丫頭不懂規矩,那天伺候明瑞得時候跟他調笑了幾句,”齊氏語氣很輕,不帶任何感情地道,“被老太太撞見了,讓婆子打了她幾巴掌,攆出去了。”
“幾個巴掌也能打死人了?”明錦皺緊了眉頭。
“她是個鄉下丫頭,是咱們給人帶到城裡來的,攆出去無家可歸,”齊氏眼裡帶了一絲無奈,“被一個京城紈絝看到,掠回家去,當天晚上就自殺了。”
明錦只覺得心裡一片冰冷,說不出話來。
“老太太說,”齊氏眼中無神,喃喃地道,“那家少爺的老子正是朝中重臣,不能得罪,再者春香原本就想勾搭家裡的少爺,出去之後究竟是怎麼回事誰都說不清楚,受了教訓也是活該,若是她守規矩,也不至於如此。”
這的確是老太太能說出來的話,明錦閉了閉眼,問道:“春香娘怎麼死的?”
“想不開,在屋裡上了吊,發現的時候早就沒氣了。”齊氏眼裡出現了點悲傷,問明錦,“這就是所謂的官家。下人的命不值錢,只要不遵守那個規矩,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該。”
“娘。”明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將齊氏摟緊。
村子不比京城,下人和主人沒有天壤之別,幾個孩子都隨便慣了,平日裡玩鬧嬉戲也都在一處,只不過明錦她們乾的活比春香少些,輕一些。
齊氏雖然對春香不算親熱,卻一直也把她當做一個晚輩來看,如今受辱慘死,卻得了一句活該,她的確難以接受。
這裡是京城,主人和僕人之間的區別卻是天壤之別,沒有哪個主人家會為了一個丫頭的性命跟上司過不去。
這裡整個國度中最繁華的地方,更是最黑暗的地方,那些胡天胡地的紈絝們平日裡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孤身女子在京城裡的確不安全。
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非黑即白,老太太或許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春香跟明瑞調笑,正是該趕出來,可卻因為她合乎規矩的一個舉動,兩條人命就這樣沒了,該去怨誰,還真說不清楚。
“那,”明錦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春香爹呢?”
“當天晚上就走了。”齊氏苦笑,“難道還留在咱們家裡伺候這些主子們?”
“他會不會……”明錦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說。
“想要報仇?”齊氏笑了,眼裡閃著寒光,“若是誰敢這樣對我的閨女,我就算死都要把那人挫骨揚灰。”
“娘,”明錦想了一會兒,對齊氏開口,“您若是要在京城夫人們之中立足,想要在家裡站穩,這種事情怕是日後還多得很。”
這京城之中哪一座宅院之中不是堆滿了森森白骨?若是每一條命都要珍惜並且傷痛,宅門就不叫宅門了。
“我已經知道啦。”齊氏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這兩天就要起了。”
明錦鬆了口氣,心情卻一點都沒有變好,反倒更加沉重起來。
“您知道老太太最講規矩,”明錦勸道,“納妾這種事情,只有暴發戶和輕浮人家才會急赤白臉的張羅,就算是真要替老爺找個知心人,也得您細細看過,知根知底,明白道理的清白姑娘才好,哪兒能說誰就是誰呢。”
齊氏露出微微的笑意,伸手點了點明錦的額頭。
“老爺是讀書人出身,”明錦心裡冷笑,面上卻溫和,“自然溫文爾雅,您只要時常提著君子德操,提著往日的恩情,他就不能做出忘恩負義有悖德行的事情來。”
齊氏冷哼了一聲,也點了點頭:“還是你這個閨女瞭解他們倆,可不是如此,他們信什麼,就得用什麼拿住他們。”
“您也不要想太多,”明錦考慮了一下,笑道,“這宅子就好比齊家的鋪子,您就好比是掌櫃,櫃上總得按規矩辦事,您只要這麼想,就會好些。”
“我明白。”齊氏點點頭,“老太太就是東家,我只需要做好掌櫃該做的事情,按鋪子的規矩約束夥計們就成了。”
“正是如此。”明錦忙道,“您若是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