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七歲時便會作詩,寫一首七律,對他來說是太容易了。但這首詩卻非比尋常,眼下自己正分統水師東下,這是將載之於史冊的不朽事業,何不把這件事寫出來。他認真想想,然後一氣揮就:
長江不許大王雄,王濬樓船要建功。
十萬天兵驅虎豹,三千犀甲奮貔熊。
旌旗常帶瀟湘雨,鼓角先清淮海風。
戎馬書生少智略,全憑忠憤格蒼穹。
楊國棟將這首詩帶進內室不久,便喜融融地托出一個錦繡香匣,對彭玉麟說:“這是小妹的生庚八字,今夜就交給彭統領了。”
彭玉麟臉上流光溢彩,恭恭敬敬地接過這份重禮,隨手從身上取出一隻碧玉兔交給國棟,說:“玉麟屬兔,三朝時,家母親手把這隻玉兔掛在玉麟頸上,至今有三十八年了,今日請小姐收下。”
曾國藩異常高興地說:“今夜成就了雪琴與阿秀的百年好事,我這個紅娘不可無表示。”曾國藩飽蘸濃墨,凝神片刻,寫了一首《賀新郎》:
豔福如斯也。看江中,雄師東進,君其健者。一從風浪平靜後,喜結鴛鴦香社。料不久笙樂細奏,袍是爛銀裳是錦,算美人名士真同嫁。好花樣,互相借。
淋漓史筆珊瑚架。說催妝,新詩綺語,幾人傳寫?才子風流塗抹慣,莫把眉痕輕畫,當記取今宵月夜。明年攜得神眷歸,令老母幼弟同驚訝。悄悄話,聲須下。
曾國藩寫完,又細看了一遍,不無得意地交給楊國棟說:“楊相公,你把這闋詞也交給阿秀,待這仗打完,我便打發雪琴前來迎親,我為他們主婚。”
三從蘄州到富池鎮,太平軍和湘勇在激戰著
第二天一早,王荊七帶了幾個親兵來接曾國藩、彭玉麟。楊國棟拜別老母,吩咐阿秀悉心照顧母親,管理家務,然後牽出棗子馬。阿秀昨夜剛與彭玉麟定親,很覺害羞,也沒敢和彭玉麟說一句話,只是深情地目送他們下山去。走出幾十丈遠後,彭玉麟禁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只見阿秀仍倚門眺望,他心頭一熱,趕緊轉過臉去,快步追上。
上船後,曾國藩將楊國棟介紹給大家,並公佈了彭玉麟喜結良緣的事,大家都向玉麟表示祝賀。曾國藩悄悄地對劉蓉說:“你不是要假古董嗎,今後就找這位楊相公。”
“他就是那位臨摹山谷詩的人?”劉蓉驚奇地問。
“正是,沒有想到在赤壁邊遇到他。”
“奇才,真是奇才!”劉蓉讚歎。
船一路順水直下,傍晚時來到道士洑。楊載福的先頭部隊早一天已到達。當夜,楊載福向曾國藩作了報告:陳玉成的一萬人馬——水師三千、陸軍七千,在蘄州嚴陣以待。如何開戰,請曾國藩定奪。曾國藩連夜派出三支斥候,一支沿江而下,窺探蘄州敵情;一支到江北打聽多隆阿的程序。一支到江南打聽塔齊布的程序。
次日午飯後,三路斥候陸續回來。探敵情的一支稟報:蘄州江面戰船不多,陸軍大部分兵力駐在江南,似乎隨時準備援助大冶、興國州兩城。這個情報很重要,曾國藩賞了斥候。北路的一支報告:巴河、蘭溪一帶未見多軍影子,估計人馬尚未到黃州。對多隆阿、桂明的北路綠營,曾國藩根本不抱希望。軍行遲緩,他不感到意外。南路的一支彙報:塔軍現駐金牛鎮以東五十里的鐵嶺口等候命令。
曾國藩在拖罟上與彭玉麟、楊載福、郭嵩燾、劉蓉、楊國棟等人商議。劉蓉說:“據情報來看,長毛據蘄州兵力不算太強,號稱一萬人,實際能打仗的頂多一半。四眼狗雖賊中干將,估計也發揮不了多大作用,且四眼狗只善陸戰,水戰並非所長。可以立即通知塔智亭和羅羅山,命他們分頭進攻大冶和興國州,引誘陳玉成派兵援救,然後我水軍乘此機會,猛衝過蘄州。”
楊國棟說:“孟容兄言之有理。我在黃州時就聽說,據守大冶和興國州的將領,原是陳玉成的部下,且兵力都不過一二千。拿下大冶和興國州,對塔統領的南路軍來說是順手摘桃,即使陳玉成的兵員不動,達不到調虎離山之計,收回兩個城池,亦是功勞。”
彭玉麟、楊載福、郭嵩燾等人都贊成劉蓉的建議,曾國藩也認為可行,於是水師暫時駐紮道士洑,不驚動下游。
塔齊布和羅澤南接到命令後,一萬二千人分為兩支,塔齊布帶六千人南下經花油堡向興國州進兵,羅澤南帶六千人沿金河向大冶進攻。
太平天國興國州知州胡萬智,金陵人氏,乃太平天國首科進士。天國癸好三年八月初十日,是東王的壽誕,天京城裡舉行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