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說話了,我擰小了水龍頭,躡手躡腳走向門邊,開啟冰箱門,假裝在放東西,一股股冷氣襲來,屋外卻熱火朝天。
“尋歡啊,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頭腦很聰明,也知道你心事很重,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腦子和心事,誰能勝了誰。”
“伯父這番話真是。。。很深刻。阿斬這麼聰明,工作能力這麼強,原來是家族遺傳。”
“哈哈,我哪給她過什麼遺傳啊?從小就沒管過她,其實要不是她泡在網咖裡喜歡鼓弄這黑匣子,我是不想讓她做這行的……”
“阿斬很有這方面的天賦,我聽說她大學幾年成績都是A,研究生的時候好幾個導師搶著要她,也是個風流人物。”
哼,艾尋歡你這個中途輟學的,還算識貨。
我正聽的得意,老爸一盆涼水澆下來,“阿斬的韌性和抗壓能力都不錯,你越和她扭著來,她越往上衝,可惜,她在這個行當裡,始終做不到最優秀的,那需要天分……”
“哦,伯父覺得自己的女兒沒有這種天分?”
“差遠了,你還比她稍強,不過也不是個搞技術的。”
“看來伯父是個行家。”
“不過是終極遊戲迷罷了。”
是啊,您老從二十年前就開始走南闖北參加各種名目的遊戲,電玩大賽,直到這幾年才消停下來在家養老,可真對得起‘終極’二字。
我憤憤地關上冰箱門,走向水槽開始擦盤子,那瓷器被我磕地嘎嘎作響,從小積攢起來的怨氣都膨脹起來。
說到底,我也是個沒啥家庭溫暖的孩兒,才會變成今天這樣不男不女的模樣。
可是老爸他從頭到尾都沒內疚過,天天只顧著玩遊戲,失蹤個好幾個月去鬼混,靠著早年一筆六合彩的獎金和利息活到現在。。。。
我越想越來氣,嘎嘣一聲,盤子碎了一個。
“說起來,我對我這個女兒,真的是很愧疚。她肯定經常在埋怨我……”
老爸的聲音,突然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碎盤子刺入我的手指,冷水之下,已經麻木。
“哪裡,阿斬走到哪裡,張口閉口都是‘老爸說’,說的時候很得意。”艾尋歡很少這麼健談,今天他話嘮個沒完,“我覺得伯父說的話很犀利,話如其人,伯父您……”
“意會,意會。”
這又是一個被我爸裝神弄鬼欺騙的無知少年啊,想當年,陸遜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被我爸迷惑了,倆人一起泡吧一起出去參賽,好的跟親爺倆似的,後來陸遜更是登堂入室,一口一個“師父”叫的忒歡樂。
前有陸遜,今有尋歡,老爸簡直是技術男殺手。
’伯父,我很想聽聽您對歡場的見解。”
“那個遊戲我玩了個把月,搞到夜王的頭銜就不玩了,跟那些也不知道是賣菜大媽還是十幾歲小姑娘卿卿我我的,我一把老骨頭扛不住啊!遊戲做的不錯,團隊很強大,尤其是你這個做文案和指令碼的,很花了一番心思啊……”
“阿斬提供了很多靈感。”
“你們這些小年輕,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靈感大把大把的,遊戲很花哨,很夢幻,也很……”
“很什麼?”
“玩網遊的人,總算自己是宅男宅女,總說自己喜歡孤單,其實,他們在網遊裡面,找的就是歸屬感。組團打怪也好,闖蕩江湖也罷,談情說愛更是如此……久而久之,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分不清哪裡才是現實世界,這很可怕。”
老爸他說的很慢,聲音也不高,有幾個音,我甚至聽得很模糊。
但是我卻一字一句地聽懂了。
在遊戲裡,我們得到重生,亦或是自我毀滅。
在遊戲裡,我們尋找著身份,也在詆譭著身份。
尋歡他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更大的一個歡場。
他的人生就是一場遊戲,他一直在扮演著另一個角色。
他已經分不清哪裡才是真實。
這樣的無力,我突然能刻骨銘心地感受到。
就像瓷片刺入手指,被冰涼的水一凍,不覺得疼,直到殷紅染了肌膚,直到深入骨髓的隱隱作痛,才明白生活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很疼。
“是啊,這多可怕,每一天醒來的時候,分不清哪裡才是遊戲,哪裡才是現實,不知道是在扮演著誰,還是那個誰已經變成自己。”
尋歡的話,緊密扣著我的心聲,纏繞耳邊。
“伯父,您